无纠 (一)(67)
吴纠迷茫的看着齐侯,那眼神越来越清明,越来越清明,随即“嘭”的一下,略微有些惨白的脸颊变得殷红殷红的。
齐侯倒是很坦然,动作也很自然,没有叫来寺人,只是自己走过去,拿起一件黑色的袍子,套在自己身上,笑着说:“时辰不早了,孤一会儿还要上朝,莫不是二哥想懒床,还是……累的起不来?”
吴纠脸上更红了,几乎能滴血,低着头喘了两口气,平息一下自己的羞愤,连忙从榻上起身,也匆忙的披上自己昨日的衣裳,但是一挑起来衣裳,吴纠就傻眼了,皱皱巴巴不说,上面真的什么都有。
吴纠一瞬间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齐侯难得看到他怔愣的模样,所幸将一件衣裳兜头扔在他脸上,说:“穿孤的罢。”
吴纠赶紧接住,幸亏不是一件黑色的衣裳,然而一看,竟然是一件紫色的衣裳,原来齐侯真的好紫……
吴纠连忙把衣裳披上,这一披上顿时傻了眼,他知齐侯身材高大,但是从没有直观的对比,如今披上齐侯的衣裳,整个人便傻了。
齐侯身材竟然如此高大,吴纠几乎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娃娃,长就不说了,有些秃噜,就说这宽度,仿佛能把吴纠裹个一圈半……
齐侯见吴纠披上衣裳,本身想要调侃他两句,回头一看,就看到吴纠手忙脚乱的系腰带,腰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当真没忍住,齐侯立刻就“哈哈”笑起来,笑声还颇为爽朗。
吴纠正局促的系腰带,结果就听到了大笑声,抬头一看,齐侯那表情真是让他无地自容,连忙又低下头,赶紧穿好衣裳,齐侯则是没完没了的笑。
也不知齐侯是怎么了,或许是围观了一晚上自己出洋相丢面子,所以齐侯的脾气已经从昨日的冷漠可怖,变得特别亲和,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似的。
吴纠整理好之后,连忙拜首说:“多谢君上救命之恩。”
齐侯笑眯眯的看着吴纠,吴纠的头发有些散乱,但是并没有散下,玉冠还束在头上,而齐侯则不然,齐侯显然昨日就寝的时候把玉冠拆了,现在是长发披肩的模样。
虽然齐侯长相凌厉,甚至有些彪悍,让人看起来非常威严,但是他散下头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美人”的错觉,前提是这个美人身材的确很高大。
黑色的长发稍微遮掩了一些齐侯见棱见角的脸部轮廓,也遮住了双眼锋利的眼角,变得柔和了许多,微微弯下腰来,笑着轻轻捋了一丝吴纠的黑发,将它别在耳后,低声说:“二哥不必客气,毕竟昨夜孤看得也很尽兴,二哥的表演,可比什么文姜卫姬要出色得多,当真不可一日而语也。”
吴纠几乎听见自己抱拳的骨头都在“嘎巴”响的声音,心里默默的念了三声“不能发作、不能发作、不能发作”,毕竟齐侯好歹是君上,再者来说,齐侯真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和文姜关系不清不楚,那日后纠缠就多了,还要被牵制。
只是这齐侯的性子也当真恶劣了些,帮人却不帮到底,还要抽空看吴纠闹笑话,全程围观。
吴纠连忙说:“君上说笑了。”
齐侯笑着说:“不说了,二哥劳累了,快回去歇息罢,孤要去上朝了。”
吴纠拱手作礼说:“谢君上,纠告退。”
齐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吴纠可以走了,吴纠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殿外退去,就在吴纠要退出殿门的时候,齐侯突然说:“哦对了。”
吴纠头皮一发麻,连忙站定,拱手说:“君上请吩咐。”
齐侯笑眯眯的挑着嘴角,食指轻轻刮着自己下巴,仿佛在做思考的动作,笑着说:“不,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想告诉二哥,二哥穿这身衣裳还不错,不用送回来了。”
吴纠:“……”
吴纠一瞬间有些咬牙切齿,咬着后槽牙说:“谢君上,纠告退。”
齐侯又挥了挥手,似乎心情不错,吴纠见齐侯真的没事儿了,几乎是逃命一般逃出了齐侯的寝殿。
昨日齐侯吩咐了,寝殿周围不许有人,寺人和宫女还以为齐侯带回来了一个美人儿,毕竟他们昨日看到齐侯抱着一个遮掩的很严实的人回来,不过看形状,那美人儿身材苗条纤细,的确是齐侯喜欢的模样。
寺人和宫女被遣走,也没人敢在寝殿外徘徊,全都去休息了,今日一早,还没有宫人回来,吴纠脚步很快,快速穿过齐侯的寝宫,快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齐侯那一双虎目挥之不去,吴纠这辈子,再加上上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在齐侯的注目下……
“公子?!”
吴纠正想到丢人的地方,忽然被喊了一声,吓得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已然走到了房间附近,子清一脸焦急的看着他,立刻迎上来,说:“公子您昨晚去哪里了?哪里都找不到,召师傅和管师傅找了公子一夜!”
吴纠稍微咳嗽了一声,说:“没什么,昨日饮大了,直接在偏殿睡下了。”
子清有些狐疑,奇怪的说:“公子,您的衣裳怎么变了?”
吴纠低头一看,虽然都是紫色,但是昨日是绛紫色,而今日是亮紫色,颜色可不是不一样么?
吴纠险些都结巴了,说:“昨日衣裳泼了酒,就换了。”
他说着,还感觉手臂手腕和肩膀酸疼异常,毕竟昨天晚上自己劳作了一个晚上,齐侯围观了一个晚上,这么一想起来不酸疼才怪呢。
吴纠怕子清再问,连忙说:“我有些乏了,先去睡一会儿。”
子清听说吴纠饮大了,肯定要宿醉头疼,连忙说:“这样,公子快些进屋,公子先睡下,子清去给您弄些醒酒汤来。”
吴纠胡乱的点了点头,子清就给他盖好被子,这才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快速走了,吴纠松口气,赶紧把那紫色衣裳给拽下来扔在一旁,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因着吴纠真是累了,他本身身体不好,虽然昨日没洗冷水,但是自己劳作也相当耗费体力,一沾床榻,瞬间感觉自己要睡着,并不是简单地睡着,简直是昏睡。
“公子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饮大了。”
“这样,幸好没什么,险些吓死我们了。”
“公子说是散席之后饮大了,直接在偏殿睡下了。”
“奇怪了,我和二哥也去筵席的偏殿找了,怎么找不到人?”
“这子清就不知了。”
吴纠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但是太累了没醒过来,吴纠心想,昨日自己睡在齐侯的寝宫之中,还是“龙床”上,有人能找到就邪性了……
吴纠又睡了一会儿,直到肚子有些饿了,这才给饿醒了,睡了一大觉,感觉体力也回来了一些,虽然胳膊仍然酸疼无比,但是比浑身无力要强得多。
吴纠一坐起来,子清就迎上来了,说:“公子您醒了?用膳么?”
吴纠狐疑的看了看天色,说:“几时了?”
子清笑了一声,说:“公子,黄昏了。”
吴纠吓了一跳,还以为今日是阴天,所以天色昏暗,没想到竟然真是黄昏了,睡了那么长时间。
子清伺候他穿衣裳,说:“公子,方才您睡着的时候,召师傅和管师傅来了一次,看到公子就放心回去了。”
吴纠心想着,原来不是做梦,果然是召师傅和管师傅在说话,点了点头,等梳洗穿戴整齐,吴纠坐在案边上用膳。
吴纠吃着也不知是早膳午膳还是提前的晚膳,一边吃眼珠子一边转,转的速度还挺快。
子清在一旁伺候,奇怪的说:“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吴纠淡淡的说:“也没想什么。”
子清又说:“每次公子露出这个表情,子清总觉得有谁要遭殃。”
吴纠抬眼看了子清一眼,笑着说:“是么?那当真是知我者,子清也。”
子清被夸奖了,但是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后背爬起一阵鸡皮疙瘩,总觉得吴纠这表情真的怪怪的,有点不寒而栗的错觉。
吴纠吃了饭,子清说:“公子用慢些,小心胃疼。”
吴纠则说:“用了膳,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去办。”
他说着,将碗箸“哒”一声放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和手,这才长身站起来,说:“走罢。”
子清连忙说:“公子,去哪儿啊?”
吴纠顿了一下,眯眼笑着说:“自然是出门找晦气去。”
子清吓了一跳,实在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赶紧跟上去。
吴纠昨日可算是吃了哑巴亏,虽然文姜没有捡到这个瓜落儿,但是这瓜被齐侯捡了半个,当真让吴纠的脸面都丢光了,依着吴纠这性子,怎么可能不讨回来。
子清不明白吴纠要干什么,只好跟着,结果这一看,吴纠竟然走到了膳房附近。
子清奇怪的说:“公子,这……这是?”
吴纠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的说:“子清,看过戏么?”
“戏?”
这年代自然没什么唱大戏的,也没有什么京剧昆曲,但是贵族进餐的时候,尤其是国君,每一餐都要奏乐舞蹈,这种东西在这年代就统称为“戏”。
吴纠说:“今天让你看场戏。”
吴纠越说,子清就越奇怪了。
吴纠今日脱下了紫袍,又穿戴了白色衣袍,纤尘不染的模样,腰间佩戴着齐侯赠送的玉敦,他大跨步走进膳房。
因着马上要用晚膳了,膳房里的膳夫们十分忙碌,整个膳房庞大到难以形容的地步,零零总总的膳夫加起来两千余人。
吴纠上辈子研究餐饮的时候,曾经读到过古代宫廷的各种御膳大观,从周朝开始,饮食开始走上坡路,已经渐渐呈现鼎盛趋势,虽然现在人力物力和各种食材开发都不完善,但是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穷困潦倒”,贵族还是有办法享受,而且是平头百姓很难以想象的奢靡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