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你是枚枚和我哥哥的孩子,当年她刚怀孕,哥哥就战死沙场。那会儿她年纪很小,很害怕,不知所措。但是,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说是哥哥留给她的礼物。就连你的名字,都是在纪念哥哥…..”
凌君寒嗤笑出声,亲爹是哥哥,难怪他长得跟凌旭还挺像,原来也算是血缘至亲。
只是这层关系,讽刺又让人无奈。
凌旭陷入回忆,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那会儿才刚刚十八,名门家的小姐出了这种未婚先孕的丑闻,是不能容忍的。我……我曾经喜欢过她很久,于是在这个时候卑鄙的趁虚而入。”
“所以你…..你看到我就觉得恶心,才会想方设法把我弄去兽魂,恨不得我死是不是?”凌君寒眼睛红了一些,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几乎要划出血迹。
“直到你四岁,枚枚才答应我的求婚。后面几年,她对你仍然很好,偶尔也会提起哥哥。我那时鬼迷心窍,觉得如果没有你,枚枚就会忘记过去,一心一意的爱我。所以一时冲动,就联系了李英毅把你送走。但是后来,我后悔了。枚枚每天都在哭,天天疯了一样派人去找你,我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凌旭点了一根烟,沉默地吸着,满脸都是忏悔。
凌嘉木终于绕清楚这弯弯绕绕的关系,大吼出声:“爸,你在瞎说什么!哥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你对他…..对他一直也很好不是吗?”
凌旭说:“是,后来我找到李英毅,想要让他把君寒送回来,但是他说,人已经跑掉了,他也不知道去向。直到两年后,那两只白虎把你送到家门口,你才终于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我要是不跑,可能真的会死在里面。你当初是真的想让我死,对么?”凌君寒撇了撇嘴角,在得知最残忍的真相这一刻,内心竟然意外的平静。
原来人在面对自己的利益时候,都是自私的,没人能够有意外。
他在这一场感情的追逐里,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很可笑,也很讽刺。
凌旭长长吐了口烟,伸手去抓凌君寒的手,声音很低,“我真的就是一时间走岔了路,后面这十几年,我一直在尝试弥补,给你找最好的老师,努力提供最优质的生活。我知道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天你可能接受不了,大概也无法原谅我,每次想到这个,我就夜不能寐,备受折磨。”
凌君寒冷哼了一声,抬眼看他,“您的一时鬼迷心窍,差点儿让我丧命。如果我没有被送到兽魂,心心的父母就不会因为送我回来被抓住,他爸妈也不会死。这蝴蝶效应,真的不是一句做错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我没有怪你。”段无心抓着他的手,用掌心把他冰凉的手捂热,“我之前就说过,李英毅盯上我们很久了,就算没有你,我们早晚也会被抓住,你别自责。”
凌君寒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凌旭又求助似的看着段无心,恳求道:“我知道君寒很爱你,你劝劝他,怎么恨我都可以,但是不要让枚枚知道当初是我送走了君寒,她要是知道这个,会崩溃的。”
段无心摇头拒绝,“我没办法劝他,我尊重他的任何想法。”
凌旭艰难开口:“她很爱这个家,也很爱君寒。后来君寒被送回来后,她每年都在为那两只白虎祈福。后来看到心心的直播,觉得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天天都定时观看,打赏许愿。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我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你是怕她知道后,你们俩的婚姻也到此为止了吧。”凌君寒视线平视,一语戳破,“放心,妈那边我并不打算挑破,但是你曾经做的一切,虽然能够理解,但我暂时也无法原谅。”
凌嘉木侧头看他,有些慌张,“哥……”
“好了,该知道的我已经清楚了,您保重。”凌君寒起身,冷着脸拉段无心的手腕,“我们走吧。”
“君寒,我现在真的已经把你当亲生孩子了,我能不能还像从前一样当一家人?”凌旭跟着起身,后背微微弯曲着,眼神祈求的看着他。
凌君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再说吧,我也不是亲生的,现在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乱说什么,再怎么说,你也是妈生的,怎么就不是亲生的。”凌嘉木急忙地抓住他,“哥,你别乱想,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好的行不行?”
凌君寒拨开他的手,艰难出声,“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给我点儿时间。”
段无心快步上去拉住他的手,冲两人点了点头,礼貌地道别,“那我们先走了。”
两人沉默着拉着手出了大门,外面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树枝乱晃。
凌君寒缓慢地挪动着步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凌嘉木踩着拖鞋追出来,气喘吁吁地拉住他的手臂,强迫人站住,“哥,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
“想说什么?如果要劝我原谅,那就不必了。”凌君寒转身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凌嘉木总是生得这么单纯。
原来从根上,他们俩从来就不一样。
纵使想要平等对待,终究还是有区别。
“不是……我没有要劝你。”
凌嘉木挠了挠头,试图缓和气氛,“我说呢,为什么你那么聪明我那么笨,原来不是一个爹。哥,我知道你从小就嫌弃我,但我一直特别崇拜你,把你真心当大哥看待。现在虽然有那么一点关系变化,但对我来说,那都不重要。”
他抬起眼睛,盯着凌君寒,很真挚地说:“我不管你还认不认爸,你永远都是我亲哥,我认了,你就不能否认。”
凌君寒被逗笑,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冷哼道:“你这还带强买强卖的。”
“嗯,反正我就是这么一性格,傻乎乎的,但知道谁对我好。”凌嘉木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了他一下,“你要是不想再见他,以后咱们就军营见,反正我们上下级,你甩不掉我的。”
凌君寒笑着嗯了一声,抬手揉乱他的头发,低声吐槽,“以前就说你傻,现在看来,还真是挺傻的。”
凌嘉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头看向段无心,有点害臊又坦诚地叫出那个他一直改不了口的称呼,“嫂子,我哥就交给你了啊,这几天他估计心情不大好,你多看着点儿他。我…..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复,飞快又跑了回去。
“他这是害羞了吧。”段无心盯着他的背影,轻轻挑了挑眉,“终于儿子变嫂子了。”
凌君寒收回视线,百感交集,又往口袋里摸烟。
此时此刻,他依然无法埋怨任何人,亲身父母也好,凌旭也好,不过都是命运的捉弄。
但就是因为无法埋怨,更是心里堵得慌,找不到出口。
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后知后觉的失去了自己的亲身父亲。
未曾蒙面的,那个战死沙场的军人。
他曾以为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的爱,没想到都是出自补偿,这个真相扎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他抖出一根咬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上。
段无心伸手抢过去,动作生涩的夹在手里说:“别抽了,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以抱我一下。”
他自作主张地伸出双臂,勾住凌君寒的脖子,轻声说:“如果你不想见他们,那就不见。如果不想原谅,那就不理,我都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们不难过了好不好。”
“抽烟可以让人心情镇定。”凌君寒避重就轻的回答。
这会儿复杂的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清楚。尤其是面对失去双亲的段无心,剖析太多,只会让人跟着难过。
于是,只是松松地搂了他一下,弯腰准备把烟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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