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允愣在那里,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大概是医生的天性?
他这么想着,心里对裴野的包容度也就更高了一点。
毕竟领了证,他们现在是,家人。
江知允就这么在这栋小别墅住下了。
最开始裴野是完全无视他的,就当没江知允这个人,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总是被忽视,江知允也不是不气,但一想到裴野是病人,就又心软了,继续凑过去聊天,也不管对方回不回答。
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江知允其实从高中就开始自己住了,所以厨艺很不错。
他看不惯裴野每天那样糟蹋自己身体,半强迫的把冰箱里的凉牛奶干面包都清扫了出去,然后会认真的煮好喝的粥。
裴野最开始很不情愿和江知允一起吃饭。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接触了,其他人在传言下对他惧怕又厌恶,久而久之,裴野也懒得再和别人亲近。
但江知允不一样,江知允愿意靠近他。
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能发现,裴野和外面那些流言里说的不一样。
继母和弟弟常常以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指责裴野有多么的恶劣多么的凶暴。
可江知允顶多被他冷暴力过,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远不到暴躁易怒的程度。
就连发病时,也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朝夕相处下,江知允常常会恍惚的觉得,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花园里的杂草被一点点拔除,种上了耐寒的花朵植株,就算冬天来临也开的漂亮。
房间里不再空荡荡的,挤着江知允买来的很多没什么用但可爱的装饰品。
早餐桌上会有热腾腾的粥,盛在明黄色的碗里,看起来比冷牛奶有食欲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野开始自觉的和江知允一起吃饭,像是习惯了这件事情。
每次到了饭点就坐在桌前,饭后还会主动去洗碗。
生活变的平淡而正常,但这美好像是一个被装在泡泡里的梦,危机在暗处窥伺,脆弱的随时会破裂。
裴野把碗碟一个个放进洗碗机,透过厨房的玻璃装饰墙,看向客厅里窝在沙发上的江知允。
他想,只有普通人才配过这种普通的生活,江知允如果见过他不正常的样子,还会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吗?
这次发病和上次隔了许久,江知允到来后,总会不厌其烦的催裴野吃药,细心体贴着照顾他的情绪。
但常年顽疾并不会被一下拔除。
裴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没开灯,深深的黑暗笼罩着他。
光怪陆离的幻觉像怪物一样缠绕包裹,耳边响起经久不绝的刺耳尖叫。窒息感和绝望一齐涌上,裴野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钉死在密闭的铁箱中,又被沉入大海。
他挣扎着用疼痛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出,手骨节在书桌棱角上磨出一片血红。
刚刚没关紧的门慢悠悠的“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外面的光一下子就泄了进来。
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江知允在厨房忙活着什么,暖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和裴野身处两个世界。
烤箱里的蛋糕已经开始散发出浓浓的奶香,随着门缝溢入书房。
“裴野,蛋糕快好了,出来吃吗?”
他在沉没。
在冰凉的海水里。
触底之前,他听到有人在这样叫他
“裴野——”
书房门被推展,一霎时周围都是光。
江知允就站在门边看他,仿佛是幻觉的一部分,就好像那种现实生活里不存在的,只有童话中才有的珍贵宝藏。
蛋糕的香气越来越浓,是快烤好了吗?
不。
裴野恍惚的反应过来,是江知允紧紧的抱住了他,带着甜美的香气。
江知允一下下的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明明比他瘦弱,但却是种保护的姿态。
“我在呢,还难受吗?这样能不能好一点?”
江知允说不出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要忘记裴野的病了。
他以为自己会担心会害怕,但亲眼见到生病的裴野时,他只觉得心疼。
一下下的轻抚,刚刚还精神高度紧张的裴野在他怀里平静了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视幻听消失,裴野吐了口气 ,海潮退去,他被江知允打捞上岸。
沉默着把眼前人抱的更紧,他垂眸去看,江知允眼里只有对他的关切。
不怕我吗?不讨厌我吗?
他这么想着,松了一口气,忽略心里那个阴暗的想法——就算江知允怕,那也来不及了。
他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
裴野想,江知允出现时,光就照进来了。
坍塌破碎的美好世界构建上色,飞速复原。
厨房烤箱里的蛋糕在暖光下缓慢膨胀,花园里满院的知风草漫着月光。
在这个明暗交加的书房里,他们接吻了。
“裴野,我要做饭,你去外面等。”
晨光照到厨房里,映出来两人交错的影子。江知允的抱怨带着无奈的笑意,他头疼的挪动两步,搂着他腰身的裴野也跟着走。
自从那个夜晚以后,谁也没多说什么,但他们的关系变的更亲密。
比起以前一副和谐室友模样,他们现在这样才更像新婚燕尔。
裴野倒是一如既往的话少沉默,但变得更黏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和江知允在一起。
“不想出去。”
他低头蹭蹭江知允的脖子,碎发发梢带来一丝痒意。
江知允忍不住往后躲,转身笑着推他,然后被亲吻。
两颗贴近的心脏在以同一频率跃动,垂在身侧的指尖被坚定的牵起。
裴野很少说什么抒情的话,但他此刻埋头在江知允颈窝里,闷闷的说了句
“江知允,我需要你。”
所以,永远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我知道。”
江知允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我很乐意被你需要。”
也许是因为药按时吃了 ,也许是因为病的本来就不算重,也许是因为江知允在。
裴野的健康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基本上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
尽管不怎么愿意,他还是开始了工作。
以前他无所谓,随便怎么样生活都好,但现在有了江知允,他就忍不住希望能给江知允最好的。
只有最好的一切,才能配得上最好的江知允。
他手里有母亲去世后留下的全部财产,包括了家族企业的股份,再加上天生对商业风向敏感,工作之后的几个项目都做的非常漂亮。
原本忽略大儿子已久的裴父见他这样,居然在自豪的同时罕见的兴起了点对亡妻的愧疚,接连提拔裴野。
家里的继母和私生子兄弟倒是忍不了了。
以前趁着裴野年幼,把他折腾出精神疾病,再放话出去说大少爷性格恶劣,不要接近,这样好不容易才让裴野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但没想到裴野居然有被治愈的一天。
他们的家里商量谋划了许久,越发觉得应该是那个医生结婚对象的原因。
他治好了裴野。
那如果让他从裴野身边消失,是否一切都会回到以前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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