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温明哥,让你担心了,”纪和玉靠在椅背上,平静道。
“说什么傻话呢小玉,”骆温明试图令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上去温和一些,但他显然失败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自责,远不如纪和玉说话时那样淡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也不一定就有什么问题,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王灵张了张嘴,很想问纪和玉这段时间是否有膝盖疼痛的情况反复发作,但又觉得这话如果真的问了出来,实在很像在指责纪和玉没有关注自己的身体。
倒是纪和玉一向心细,从王灵有些犹豫的神情里,猜到了他在纠结些什么。
“很抱歉,灵哥,温明哥,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纪和玉淡淡道,“之前膝盖作痛的时候,我应该更加注意一点的。”
“小玉,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灵慌乱地说,“你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闻言,纪和玉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灵哥,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说完这话以后,纪和玉便沉默地望向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灵唯恐多说多错,也不敢再问。
坐在驾驶席上的骆温明见车内气氛有异,愈发心神不宁,纪和玉才十六周岁,未来的路还很长,骆温明倒不担心纪和玉因伤错过今年的冬奥会落选赛会有怎样的后果,左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参加冬奥会;骆温明担心的,是纪和玉自己走不出来。
虽然纪和玉平时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但骆温明知道,他骨子里比谁都倔强,比谁都不肯服输,那在训练室里一日日挥洒的血汗,一次次的跌倒又爬起,便是最好的明证。
纪和玉对比赛有种超乎常人的执着,虽然这是所有运动员都有的共同特点,也是运动员所必须具备的素养,但纪和玉的执着,已经到了近乎执拗的程度了。
骆温明甚至有些怀疑,如果纪和玉的伤真的严重到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训练,也不能参加年底的冬奥会落选赛,那些被纪和玉藏起来的心理压力是否会把这个看似坚强无比的少年压垮。
现在,骆温明也只能疯狂寄希望于蒋一清能在世锦赛上进入自由滑,或者陈衍芝在这段时间内水平突飞猛进,顺利地为华国捧回一个参赛席位了。
眼下,后座的少年越是安静,骆温明心里便越是不安。他宁可纪和玉爆发出来,也好过现在这样,随时都可能被击垮。
因此,骆温明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偷去瞧纪和玉的脸色。
“温明哥,好好开车,”纪和玉无奈地笑道,“这可是大马路上,你如果做了马路杀手,我们可都得玩完。”
“我知道了。”骆温明语气复杂地说。
见纪和玉不仅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开玩笑的闲心,骆温明一时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只得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运动员一旦受伤,往往都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不能参加训练的长时间空窗期,以及复建时期的艰难起步进程,对运动员的生理和心理都是很严峻的挑战,但同样的,教练所面临的心理压力也不会小。
虽然还没有到医院检查,但骆温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建设,如果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至少他绝对不能倒下。纪和玉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过坚强,可越坚强的人,内力也越脆弱,他们只是将自己的脆弱默默隐藏起来而已。
骆温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怎样他都是纪和玉的主心骨,必须给他的少年以正向的鼓励和支持。
“我会保护好他,保护好我们的梦想,保护好我们的希望”——自己曾对陈长兴说出口的誓言犹回响在骆温明的耳畔,令他忍不住在心里自责,为什么没有多多关注纪和玉的状态,大部分的伤病都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渐蓄积发展的过程。
“别想那么多,”纪和玉突然说道,“温明哥,放轻松,别想那么多。”
骆温明愣了一下。
纪和玉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两人安慰与被安慰的角色几乎完全互换,骆温明多多少少有些哭笑不得。
纪和玉的心脏得是有多大,伪装能力得是有多好,才能表现得这么自然啊?
如果不是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骆温明都觉得自己要被纪和玉糊弄过去了!
“你也是,小玉,”骆温明轻笑一声,令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轻松下来,道,“你也别想那么多。”
国家队的训练基地距离医院也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家医院的骨科颇为特色,算是主要面向运动员的专科私立医院,服务和设施都很齐全,隐私保护做得也很好,前不久蒋一清的休养和复健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骆温明直接给纪和玉挂了一个骨科专家号,推着轮椅带他进了诊室,和王灵一起向医生详细描述了纪和玉突然受伤的经过。
医生给纪和玉做了几项体格检查后,眉头就已经皱起,神色有些不妙。
骆温明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再度崩塌。
“先去做个MRI看看吧,”医生开出了单子,“做完检查再回来找我。”
骆温明忙推着纪和玉去做检查。
“温明哥,不要这么紧张,”纪和玉轻声道,“我本来都不紧张的,你这样一紧张,搞得我也有点紧张了。”
纪和玉这话一出,骆温明原本微僵的脊背骤然舒展了些,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抱歉,小玉,是我不好。”
“虽然看上去有些严重,但应该不是最严重的情况,”纪和玉淡淡道,“所以,别太担心了温明哥。”
这话倒不是纪和玉特意说来安慰骆温明的,而是他“上辈子”也有膝盖受伤的经历,对自己的伤情有大概的判断,估摸着这一次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应该没有上辈子的损伤严重,如果幸运的话,休养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纪和玉这话当真起到了作用,还是骆温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而影响到纪和玉,总之骆温明推轮椅的手明显放松了些。
做完MRI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骆温明带着纪和玉回到诊间找医生阅片。
“右侧半月板有一点受伤,但是还好,损伤面积不算大,没到短面的二分之一。Ⅰ度损伤,不算特别严重,”医生判断道,“平时是不是膝盖偶尔也会有点痛,但不严重,也没有经常发作?”
“嗯,是的。”纪和玉点了点头道。
“轻度的半月板损伤不影响活动,所以你平时也没什么事情,但是刚刚摔的这一跤有点太狠了,这才诱发了剧烈的疼痛,”医生无奈道,“你们这些运动员啊,怎么都是这些毛病。”
纪和玉讨好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不是需要坚持训练吗?”
“别想着坚持训练啊,”那医生也笑了,“你这伤需要膝盖上动个小手术,然后怎么着也得休息上一个月,运动性损伤啊,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都是累出来的,必须得靠休息才有用。”
还没等纪和玉说些什么,这医生就叹了口气:“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这些运动员啊,根本闲不下来,叫你们休息根本不现实,不然怎么叫运动性损伤呢?”
“您真幽默,”纪和玉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本有些压抑,只是强装镇定的心情也放松了些,甚至有心情跟着开玩笑道,“毕竟我们干这一行的,就得靠这个吃饭不是。”
就目前看来,现在的伤不算太严重,已经是纪和玉的预期中比较好的结果,不过纪和玉也知道,膝盖上受了伤是最容易复发的,哪怕这几个月养好了,在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之下,也根本难以负担得起。
果然,那医生下一句话就警告道:“我虽然这么说,但是站在医生的角度我还是得告诉你,这伤就是要好好休养,如果劳损得还是这么厉害,以后少不了你苦头吃,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才多大,十六岁的小伙子,真想带着伤过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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