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鲜花美人(66)
徐朗月记得这位医生,人很好,从不和人争执,唯一一次生气是因为他在公用的小冰箱里存放了特地送给女儿的冰淇淋,还贴上了自己的名字,结果被值夜班的同事拆开吃了一半。
那款冰淇淋是迪士尼的限定合作款,徐朗月和他合作得很顺利,送了他女儿一盒,他发消息感谢,附上了小姑娘甜甜地笑着的照片,徐朗月还清楚记得,她有一对小酒窝。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融化在一滩血迹里,徐朗月耳畔回荡着机械的枪响,一声接一声,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用尽全部意志力才不至于踉跄跪伏。
然而他还是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温五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手,向后笑着退了一步,一直畏缩的苗乐乐却冷漠地抬起了头,停止了颤抖,在徐朗月还没能对眼前这一切做出理智反应时,伸出纤长十指,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在冰冷的幻听中渐渐窒息时,有一瞬间,徐朗月甚至觉得这都是自己任性的报应。
一小时后。
徐朗月浑身被冷汗浸透,急促喘息着自噩梦中惊醒,并不出意料地发现自己周围堆满了存放违禁信息素药剂的集装箱,温五明显是想让他重温旧梦。
苗乐乐的病房已经被清空了,徐朗月没有被绑缚起来,温五料定他此刻已经麻痹得动弹不能。
事实的确如此,他艰难地转动眼球,仅剩的勇气都来自愤怒:“……咳、咳咳,你找我报仇,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苗乐乐温顺而麻木地站在温五身边,二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相贴,成为另一种长手长脚的畸形存在,沿着病房蓝白色的瓷砖蔓延,有种荒诞的美感。
徐朗月隐约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加害者和被害者那么简单:“……你对他做了什么?”
温五勾着指尖的枪,百无聊赖地转了转:“你终于肯承认都想起来了?话说回来,我可没有牵连谁,他完全自愿。”
“我很怀疑你这种人真的明白‘自愿’的含义,他明显是斯德哥尔摩!”徐朗月掩着被苗乐乐勒出一圈青紫的喉咙,艰难地开口,“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怎么认识囚禁他的犯人的……是你介绍的吧?”
背后的故事不难猜测,以他对苗乐乐这么长时间的了解来看,支撑对方复仇执念的并不是疯狂,而是一种奇异的冷静,仿佛有一位天父为他明确指出过真正的恶首,而作为信徒,他只需殉道。
温五是精神控制的行家,只要将伤害和慰藉交叠,很轻易便能击碎一个走投无路的omega的心门,成为他心中的神。
温五凝视着徐朗月,笑容顿了顿:“小少爷,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你今天话太多了。”
他说着,像抚摸小狗一样摸了摸苗乐乐的头,而苗乐乐竟然也乖顺地伸长了脖颈给他揉,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溺水者呼救般的呻吟,徐朗月看得浑身发麻,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一切。
温五下了命令:“去,拧开那些药。”
苗乐乐依言而行,回身看温五时还带着胆怯,像找不到家的小鸟,但动起手来则完全是个狂躁患者,他掀翻了集装箱,不顾玻璃碎渣会刺伤徐朗月,一股脑将那些违禁药剂和劣质人工信息素都摔洒在了他身上,徐朗月被迫再次迎接一场令他头痛欲呕的幻嗅。
他连要保持呼吸都很困难,更遑论思考,这幅湿漉漉的模样令温五很满意:“今天的主角不是你,你只需要听。”
“上次我没想到,我那位便宜弟弟居然真的会来救你。父亲的儿子似乎都很惜命,不会为了区区一任爱人而牺牲自己,我想他也不会例外。让我们来实验一次,这次我准备周全,希望他能快点找到,否则就算他再想演情圣,恐怕也只能看到你的尸体。”
温五拍了拍徐朗月汗涔涔的脸颊:“对了,你很义愤填膺?觉得我虐待了你的病人?”
徐朗月视线渐渐模糊,仰靠在倾斜的集装箱上,浑身黏着血迹和颜色暧昧的人工信息素,浓密眼睫一眨一眨,全无焦距。
他只看得到温五口型开阖,神色极尽嘲讽——
“其实我对他做过的事无非是‘对症下药’,他需要一个强势的指导者,而我正好能给他。这和我那好弟弟控制你的手段,又有什么分别?”
第57章
57
温鸿玉最终只身一人走入了疗养院。
疗养院已被特警包围,狙击手在高处待命,这让前来搜身的温五的下属分外紧张,一人用枪死死抵着温鸿玉的头,一人动作粗暴地搜身,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枪管烙进他脑子里去。
按照温鸿玉的脾气,这时候早就该翻脸了,然而为了顺利见到徐朗月,他只能咬紧牙关死忍。
确定他是赤手空拳一个人之后,那两名属下对视一眼,语气生硬地喝道:“进去!”
他们的眼神是走投无路的困兽的眼神,温鸿玉刚刚也见过,在徐长明眼中。
之前徐长明还没等他看完温五的消息,便一把夺过:“我去。”
温鸿玉这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去能干什么?除了刺激他做出更多疯狂举动之外毫无用处,这件事只能由我处理。”
一旦涉及到弟弟,徐长明便很难理智思考,他看起来像是需要一个吸氧机,不然焦灼的情绪会把他自己活活烧死。
温鸿玉离开前,他咬牙切齿地揪住了温鸿玉的衣领,看起来像是要打人,然而一开口却是恳求:“只要你能救回朗月——”
温鸿玉今天胆大包天,第二次打断了大舅子:“你用不着威逼利诱,话撂在这儿,我绝不可能丢下朗月一个人出来。”
然而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度不低,苗乐乐的病房正好处于视线死角,温五还用各种集装箱堆叠遮蔽了狙击手视线,就算警方能突围救出其他房间内的人质,也不一定能保证徐朗月毫发无伤。
温鸿玉说没有半点恐惧是假的,进入房间时他手心已渗满冷汗,此时他拿出了毕生演技,不由得感谢自己的亲爹不做人,才磨练出他这一张处惊不变的好面皮。
徐朗月半昏迷在一地仿制信息素里,温鸿玉一见便眉头紧皱,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温五笑着抬手锁上了门,一把枪正怼在他腰间:“弟弟,别冲动。”
温鸿玉谨慎地举起双手,面无表情,仿佛温五不过是个格外刁难人的客户:“好久不见,温奇。”
温五怔了怔,随即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下颔:“好久没人叫过我的本名了……真是有点怀念。你说,如果老头子也肯光明正大给我取个名字的话,会叫什么呢?”
温鸿玉死死盯着徐朗月所在的方向,面上镇定如常:“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你的名字就不错,鸿鹄之志、君子如玉,足见他对你的期望。”温五遗憾地啧了一声,“可惜,他注定是看不到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了。”
这话讲得颇为煽情,他甚至还能掉出几滴泪来,然而温鸿玉并不为所动:“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们都跟父亲不够亲近。”
温鸿玉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一边谨慎地和温五对话,一边观察室内状况。苗乐乐似乎是得了温五的授意,将那些浓郁得呛人的液体不停倾倒在徐朗月身上,确保他不可能完全神志清醒,但连温鸿玉都看得出,苗乐乐自己也不怎么想接触这些液体,频频面露嫌恶之色。
徐朗月在温鸿玉走进来不久后便惊醒,听到温鸿玉的声音,他用仅剩的气力掐破了掌心,死死咬着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眼睫低垂,一眨一眨地试图向温鸿玉传递自己的意图: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他后来一直不能确定温鸿玉是否读懂了他的意思,但两人在这致命的关头终于心有灵犀了一次,彼此做出的判断完全相同。
徐朗月有意无意悄悄向苗乐乐的方向挪动,只见对方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退后,在被熏晕之前,徐朗月强忍着头痛分析,看来自己先前提供的疗程还是有点作用的,苗乐乐已经不是完全感受不到信息素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