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里唯一算得上有生活乐趣的东西,就是立在门后的那一个滑板。
秦简蹲下身,这样近距离了,他才发现眼前的滑板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浓郁的纯黑色,板面有毛边,滑轮粗糙,以及清晰可闻的油漆味。
“别碰!”
马上就要触碰到滑板的手顿时被吼停,秦简转头看向褚楚,很意外他会这么激动。
“别碰,”褚楚拧着眉,手里的小本被他攥皱,他说,“不要碰它。”
秦简的心往下沉。
如果这个滑板是个宝贝,褚楚不会用这样的神情来阻止他,简直是像怕他会被可怕的毒蛇咬伤毙命。
“为什么?”秦简问。
褚楚直接跨过纸箱到秦简身边来,抓住秦简的胳膊,将他拽离滑板。
“它不是好东西,你不要碰。”褚楚打开防盗门,把秦简往走廊里推,“我马上好了,你就在这等我吧。”
秦简:“… …”
门“嘭”得被关严。
秦简垂手站着,深呼吸也无法压住他的怒火,甚至有点可笑。
前一秒还以为那会是唯一的乐趣,结果,原来,它不是好东西。
既然不是好东西,那很难不跟潘万联想到一起。
秦简转身撑到走廊围栏上,怒不可遏却无处发泄,一时间不仅想放火,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把装满假花的纸箱放进后备箱,褚楚再次坐回副驾里。
车厢安静,只有导航在指挥方向。
褚楚很想找点话题来说,可他已经把这一上午弄得很糟糕了,会不会不开口才是最明智的——
“如果我刚才碰到了滑板,你要怎么办。”
秦简突然发问,语气听起来平平淡淡,反而更像十分生气。
褚楚攥着安全带,犹豫一瞬才实话道:“带你去寺庙里洗手,跪拜佛祖为你祈福。”
秦简直接听笑了。
他看准路况后变道进辅路里停下,问:“它是被潘万下了诅咒吗?”
褚楚垂着眼睛,不回答。
“那你就把这么不好的一个东西,天天放在身边?”
褚楚咬着牙,心脏跳得震耳欲聋,他刚解开安全带想要逃跑,就听见车门落锁的声响。
秦简侧身面对着他:“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楚的鼻尖泛酸,感觉自己真是十足的混蛋,把一切都搞得这么失败。
“你也不是,”秦简将他手里还握着的安全带重新扣好,说,“昨晚是谁听我说‘不要跑,就跟我在一起’之后,一直紧紧抱着我不放手的?十二小时都不到,你就出尔反尔。”
褚楚小口地急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简迁怒地晾了他几秒钟,才问废话道:“潘万找你了,是不是。”
他说:“不要去。”
“不行,”褚楚终于有反应,“我得去。”
“为什么。”
“… …我… …我必须得害怕他、顺从他才行。”
车窗外行人往来,这么繁华的城市,每一个人都比他自由。
而秦简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他几乎用确认的语气说道:“这是你的计划之一。”
“… …嗯。”
秦简失笑道:“果然骗我。”
褚楚深呼吸,他捂住脸搓了搓,又转头过来看向秦简:“秦简,你喜欢这里吗?这座城市。”
秦简也看着他:“还行。”
“你应该生活得很幸福,不愁吃穿,性格也好。性格好跟家庭离不开关系,所以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你们都很相亲相爱,是吗?”
这回轮到秦简不说话了。
褚楚说:“我会离开云泞的。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儿,但我以后肯定会离开这里。我讨厌农村,也不喜欢城市,我一个人也无牵无挂,可能… …可能满世界流浪吧。”
车厢里陷入沉默。
沉默又很快被来电铃声打断,秦简看见“姐夫唐涉”亮在屏幕里,想也不想就挂断。
气氛变得更加难言。
褚楚轻叹一口,反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主动坦白道:“我下午就得去找潘万。等会儿送完花,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秦简心情不愉:“距离你完成计划,还有多久?”
褚楚说:“… …最快半年。”
“所以至少这半年里,你要继续怕他,我们也要偷偷摸摸,不能被他发现,是吗?”
褚楚的眼眶发热,他一点也不想让秦简受这样的屈辱。
“… …也许,”他小声道,“也许很快就没有兴趣了。”
车厢里针落可闻。
秦简冷着脸,他没有追问“没有兴趣”的主语是谁,气氛沉闷得令人无法呼吸。
假花交货地点在一栋写字楼里。
褚楚下车后,想自己去后备箱里搬花,被秦简抢先一步,他只好跟在秦简身旁,一路跟进电梯里,再跟到收货公司。
秦简把纸箱放到前台,转身就走。
褚楚站在原地,浑身如坠冰窖般发抖。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
交完货,尾款到账。
褚楚没有心情再领新的任务,他回到电梯间,好多人,吵吵嚷嚷,为生活奔波。
褚楚枯等了一会儿,仿佛行尸走肉,又拖着步子挪动到安全楼梯里。
这里安静、狭窄、昏暗,每一层都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户透着天光。
他握着扶手慢慢坐到台阶上,耳边终于不再吵闹。
… …如果,没有潘万的话,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一早吃完豆腐汤泡饭,坐在阳台里吹会儿清晨的风,肯定会接吻的,吻累了,再一起睡回笼觉。
等到睡饱,大概就是午后了吧,再去冰箱里把食材选一选,柴米油盐的,做得丰盛一点,待填饱肚子了,如果秦简还想要的话,他想申请用坐在怀里的姿势,这样他就能一直抱着秦简。
… …太美好了,已经被他毁掉了,全是痴心妄想。
褚楚蜷缩成一团,阴冷又空荡的楼道将他的呼吸声放大,渐渐呼吸变成抽息,压抑的哽咽听起来怪异又悲伤。
好半晌,褚楚站起来,低着头往楼下走。
一共二十六层,他犹如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阶一阶、一圈一圈地走到楼底。
重回长街,喧闹又钻进耳朵里。
褚楚朝四周望了望,迟钝的脑子在看到公交站台时才清醒一些。他想起大学城好远,他当初特意找的远离大学城的地方租房子,就是为了躲潘万远一点,也以防潘万闲得没事来找他发疯。
要坐地铁。
褚楚沿着绿化树往前走,地铁站也好远,他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才抵达站台,然后刷卡,进站,再与无数人拥挤在一节晃动的车厢里,煎熬一小时。
褚楚感觉好累。
他靠在车门边,闭着眼,费劲地呼吸。
等见到潘万,会发生什么?
大概会递给他一袋子没洗的球袜,让他洗干净了下次再送过来;会让他转几千甚至上万块钱,因为买新手机全都是因为昨晚找不到他,是他的错;会让他发毒誓以后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
褚楚难受地抵在车门上,胃里一阵阵抽搐,恶心想吐。
又到一站,人流攒动。
褚楚挪到角落里,背靠着车厢内壁往下滑,蹲下去,埋着头。
他在心里一遍遍叫着秦简的名字,猜想秦简现在会在哪儿。昨晚他也喊过许许多多遍他的名字,秦简就来亲着他的耳朵,表扬他,说,宝宝,叫得真好听。
终点站到了,褚楚最后一个下车。
他回到地面,找到公交站,排队上车,要再坐半小时的公交车才能抵达潘万的学校。
褚楚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神情淡漠。
他不想在潘万面前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当一个既定程序的人偶,服从他,才能得到最小程度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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