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失踪的那天,是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把他叫了过去。”
“我对他动手了。”
“因为我要取信于庄杉,只能做么做。”
“事后是我告诉庄杉,血会渗进地板缝,不仅要换地板。而且连地板下面的水泥都要敲碎了重新灌。”
“那个血指纹,也是我教他提取的。”
如果这些话,都是真的......
宋明山突然头疼起来,他总觉得不对劲,庄清河的态度是让他觉得最蹊跷之处。
庄清河的心虚是真的,可他对高飞的缅怀也是真的。
以上这些话拼凑出的庄清河,和躺在天使雕像上浑身是血的庄清河,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宋明山摘掉自己心中所有主观看法,用纯粹客观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
连一个看起来像样的,能说服自己的猜测都没有。
每次见面,庄清河都以礼相待,礼貌且疏远,所有表现都毫无破绽。
他们的关系也退回原点。
两人一直以来就像两棵并肩而立的树,但是中间又永远隔着无法填补的空隙。
宋明山可以在许僭越来劫狱时,不顾刚开始的计划,挣脱手铐追上去挨一枪,只为了给庄清河在许僭越面前多上一层保险。
但同时,他对庄清河的怀疑,也不会因别的原因而消减一分。
说到感情中的分离意识,宋明山并不比商珉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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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周末,庄清河带着庄海洋回了趟老宅。
这里在庄杉入狱后被搜查了一遍,现在空着。庄清河这次回去是为了取一点庄海洋的东西拿回去,以后他们就要住在一起了。
房子没了主人,佣人遣散了大半,陶管家留了下来看房子,直至退休。
庄海洋挑好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陶管家带人整理,庄清河则领着庄海洋在廊下坐着等待。
门前的草坪的草长得很高了,还没有修剪。
突然远处传来了渗人的惨叫,庄清河转头顺着林荫道看过去,发现是一只发狂的藏獒在咬人。那人被扑倒在地上,惨叫了几声就没动静了。
庄清河连忙拽着庄海洋回屋,让人把门窗锁死,接着让人打电话报警。
警察很快好到了。
被咬死的是藏獒的主人,他偏爱烈性犬,甚至违反规定在郊区豢养烈性犬,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烈犬齿下。
庄清河和庄海洋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人群。警察已经控制住了发狂的藏獒,将地上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装进敛尸袋中,然后抬了起来。
庄海洋远远看着,突然问:“哥,他也埋在后面吗?”
“后面?”庄清河回头看他。
庄海洋指了指屋后种满落羽杉的密林。
庄清河摇摇头:“不,他不埋在后面,他家人应该会……”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猛地转头看向庄海洋,问:“你为什么要说也?”
庄海洋被他的神情吓到了,愣在那不动。
一阵风忽起,屋后的密林突然急切地喧哗起来,急于诉说着什么。
庄清河死死攥住庄海洋的双臂,微微弯腰直视他的眼睛,问:“海洋,为什么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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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骨头知道一切
庄海洋是意料之外的存在,他太不起眼,容易被人忽略。可正是他,无意中目睹了多年前庄杉移尸藏尸的过程。
庄杉可能死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折在傻的这一个儿子手里。
因为庄海洋的情况特殊,心智不太健全,所以宋明山并没有把他带回警局,而是在庄家老宅的廊下和他聊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宋明山都在避免自己无意中使用诱导式询问。
在庄海洋磕磕绊绊的描述中,宋明山确认了藏尸地的大概位置。
接着宋明山亲自带队搜寻,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在被一块大石头遮挡住的石缝中,找到了一具骸骨。
骸骨已经白骨化,现场找不到任何衣物等可以辨别死者身份的东西。
骨头有一定程度的丢失,只剩下61块。至于这具骸骨究竟是不是高飞,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测。
宋明山看着被法医沈白从石缝中拾捡出来的零散白骨,心里有一种奇异的预感。
这就是他。
心悸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宋明山回到局里,骸骨被沈白拿去检测,宋明山全程在旁。
沈白看出了宋明山的凝重,问:“你要不要到外面等?我这得好大会儿呢。”
宋明山眼睛盯着骸骨:“我就在这,你忙你的。”
沈白和宋明山相识多年,知道高飞在他心里的重量,点点头:“交给我,你放心。”
说完,沈白转头看向解剖台上的骸骨,说:“骨头知道一切。”
“这具骸骨的尸骨已脱脂干涸,呈完全白骨化,结合发现骸骨那个地点的温度和湿度,可以确认死亡时间在十年左右。”
“骨盆深且窄,骨骼粗壮,死者为男性。”
沈白拿出尺子测量肱骨的长度,记下数据,换算之后又说:“从肱骨的长度来看,死者生前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
“骨骺线的位置已经快到解剖颈了,年龄大约在55岁左右。”
宋明山静静立在一旁,听着沈白推断出一个又一个范围。
死亡时间十年左右,男性,身高一米七八,年龄55岁左右。
每一条都符合高飞的特征。
宋明山突然说:“我师傅生前左腿的小腿受过伤,有一次和犯人搏斗的时候骨折过。”
沈白闻言从骨骸中找出左腿的胫骨,查验了一番回答:“这具骸骨的左腿胫骨确实有骨折的痕迹。”
整个过程持续了五个多小时,天色已暮,盛夏的黄昏热浪翻滚,解剖室内却是一片凉意。
沈白放下手里的骨头,摘下手套:“目前的有效信息就是这些,DNA检测已经在进行了,最快明天中午就会出结果。”
第二天中午,DNA检测结果出来,证实这具骸骨确实是高飞。
沈白那边也带来了新的消息。
“高飞生前头部遭遇过反复击打,我反复对比了创口的形状,确认击打所用的工具应该就是高尔夫球杆。”
“那种刀背杆头,杆头背面比较平,就像镰刀的刀背。”
沈白在旁边还附了一张高尔夫刀背杆头的图片,他继续又说:“十年前很流行这种杆头,制作过程是把融化的钢水灌进模具内,冷却之后脱模,所以这种杆头十分坚硬,完全可以击碎人的颅骨。”
沈白将拍摄的高飞的颅骨的清晰大图打印了出来,将重点部位的创口用笔标注出来,又说:“这就是致命伤,以创口的位置,以及形成的角度来说,凶手是用右利手挥杆,多次击打......”
“等等。”宋明山叫停,转头问沈白:“右利手?”
“对。”
十多年前。
医院门口,夕阳残照,路边的店铺被残阳照得古旧昏黄。
“宋明山,我被你弄骨折了。”庄清河举着包得像叮当猫的圆手谴责宋明山,他脸上的绒毛在夕阳的金光下清晰可见。
宋明山回神:“如果右手骨折呢?还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击伤吗?”
“骨折?”沈白愣了愣,继而笑道:“颅骨可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能承受200到500公斤的力。”
“一个人在手部骨折的情况下,就算借助工具也不可能把人的颅骨敲碎。”
接着他又开了个玩笑:“不然你找个手骨折的人试试 ,让他敲个核桃就知道了。”
宋明山没说话。
庄清河当年跟自己掰手腕,骨折的就是右手,直到高飞失踪他的手都没好。
所以,高飞的致命伤不是庄清河造成的。
宋明山没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其实即使有庄海洋指认庄杉藏尸,也不能说明杀人的就是庄杉,庄清河嫌疑人的身份也不会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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