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珉弦转头看他:“你也跟老鼠说话吗?”
“那倒没有。”庄清河笑了声,说:“不过老鼠确实教了我不少东西。”
商珉弦又当他在胡扯,四下看这个没什么好看的地方,突然发现角落的墙上有画。
很稚嫩的笔触,线条很简单,是他在庄清河的笔记本上见过的那种火柴小人。一个大一点的火柴人手里攥着另一个小一点的火柴人脖子。
“你画的?”
“嗯。”庄清河看着他,轻声说:“小的那个是我。”
“大的这个是谁?”
庄清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间多年不曾有人造访的阁楼,因他们的到来而落下细而柔软的灰尘。
商珉弦问:“他在掐你脖子?”
“......”庄清河有点无语:“他们在拥抱。”
商珉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又看了一会儿那些画,空气安静,只有掠过耳边的吐息,像是马上要惊扰一些呼之欲出的过去,他突然收回视线,急于逃离地说:“走吧。”
从刚才开始,庄清河似乎就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张了张嘴,就见商珉弦已经弯着腰出去了,他头也不回,将庄清河和过去都抛在黑暗狭小的阁楼。
庄清河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沉默着也出去了。
他们又从后面的楼梯原路返回,屋后很安静,紧挨着湖和密林。庄清河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商珉弦在后面看他的影子。
弯月斜斜坠晃在庄清河的肩胛上,光影模糊。头顶大片灰扑扑的云,在夜空中游动,商珉弦的呼吸频率逐渐追上了他的步伐。
商珉弦对他人的情绪感知能力比较弱,很难及时察觉对方的情绪并给出反馈。他并没发现庄清河似乎是有点不开心的,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那瓶眼药水,说:“你眼睛又该滴眼药水了。”
“操!”庄清河转身就要跑,被商珉弦眼疾手快地扯着后衣领。
“庄清河。”商珉弦在他身后问:“你听不听话?”
庄清河像个拿自己那任性的对象没办法,只能哄着人高兴的好脾气男朋友,叹了口气说:“来来来,我真是服了。”说着把眼睛睁大,往上翻。
商珉弦:“……不用翻白眼。”
庄清河眼睛颤抖得像个小飞虫:“我不翻你更滴不进去,别废话了,快点。”
他仰着头,表情看起脆弱又难耐,眼睫不停颤动。
滴完眼药水,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缓过劲儿:“进去吧,出来挺久了。”
经过一个灌木丛时,他们听见一点不太正常的响动。
转头看去,在灌木形成的遮挡后,只看到一张雪白的脸,那脸上满是春情,正闭眼轻声呻.吟。
是青可。
这时又伸出一只手,从青可的脖颈后方绕到前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商珉弦看着那张和庄清河有七分像的脸,心里生出一种古怪又夹杂着一些愤怒的情绪。
“操!”庄清河看着青可,也是表情复杂。
商珉弦蹙眉望向他,这是终于受不了,要发火了?
结果庄清河收回视线,搓了搓肩膀继续往屋里走,嘀咕道:“他们是真不怕冷……”
商珉弦:“……”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再次浮上那句话。
这就是庄清河,他什么都不在乎。
刚在满是灰尘的阁楼里,两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点灰,在深色的衣服上格外明显。‘
进了大厅,庄清河就叫来佣人,找了个套间和商珉弦在里面处理衣服上的灰尘。
邓昆百无聊赖地在蹲在露台发呆,许僭越和青可从屋后绕过来经过他面前。邓昆看了青可一眼,敏锐地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味道,蹙了蹙眉没说话。
许僭越看到邓昆后就停下了脚步,他让青可离开,然后双手插兜看向邓昆,笑着问:“我上次说的那个事,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邓昆不想搭理他,起身就要走。
“是关于你们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儿。”许僭越不紧不慢地给出了他一个更具体的信息。
这句话终于成功让邓昆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许僭越,一言不发。
许僭越则是带着一种隐秘又神经的笑意,和邓昆对视,像等猎物进陷阱。
邓昆的一生,只有三件事最在意。
一是庄清河的所有事。
第二件事就是在孤儿院的时候,本来有一对夫妻看中了他说要收养他,还保证下次过来办完手续就带他走。
可是邓昆等了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来。
第三件事就是找到当年把他带到圳海的男人,然后撕碎他。
许僭越同时提到孤儿院和庄清河,显然不是第三件事,因为那时候庄清河已经离开孤儿院了。
邓昆不认为许僭越还能知道别的什么,认定他是挑拨离间。这种事在圳海时他就没少干。
于是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许僭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庄清河把你害得好惨啊。”
房间里。
处理好身上的灰尘,庄清河又陪商珉弦待了一会儿,就准备出去了,说待会儿再来找他。
庄清河的生日宴,他是今天的主角,商珉弦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没说什么就放他离开了。
庄清河找了一圈,终于在露台找到了坐在摇椅上发呆的邓昆。他拿了两杯酒,然后推开门走出去,喊了他一声。
邓昆回头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缄默。
“一个人坐外面干什么?你不冷啊 ?“庄清河问着朝他走过去。
邓昆转回头,说:“里面太吵了。”
“今天还是挺冷的,我们有多少年没在南洲过冬了?”庄清河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望着夜空。
云层已经隐匿起来,夜色黑得如同泼墨,月亮是唯一的留白。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庄清河说:“小昆,生日快乐啊。”
庄杉喜欢排场,整个生日会奢华又热闹。真心祝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整场宴会下来,欢声笑语没有断过。
可没人知道今天也是邓昆的生日。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邓昆的生日,因为没人知道邓昆是哪一天出生的,他是被直接丢到孤儿院门口的。
孤儿院里,那些没有生日的孩子,院长就会把他们到孤儿院的那天当他们的生日。
忘了那是邓昆几岁的时候,某天他突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自己被抛弃的日子。他不喜欢,就非要和有生日的庄清河在同一天生日。
时光一晃,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
两人碰了个杯,然后庄清河拿出一个文件袋,拍到他怀里:“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邓昆看着那个文件袋,里面是几沓纸,应该是什么资料。
庄清河又喝了口酒,回答:“给你买的基金。”
邓昆不在意地随手放到一旁:“我又不缺钱花。”
“哈哈。”庄清河含笑看着他,说:“哪有人嫌钱多的?”
庄清河走开后,商珉弦一个人待着突然感觉无所适从,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庄清河了,才分开一会儿,就又开始想他了。
这种感觉像是他突然跨进了一个亲密的门槛,固执地渴望温存,这种愿望像一个小小的火苗,遇到了氧气就轰然起势了。
商珉弦本来对情绪的感知就很弱,在他还没意识到爱情的时候,爱情已经发生了。
在发现自己喜欢的时候,早就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
只是之前他没能把这种见面时的喜悦以及相伴的愿望,跟人类口口相传的爱情联系起来,它本来就和别人谈论的样子相去甚远。
不过现在他确定了,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庄清河了。
商珉弦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情突然紧张起来,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然后他想到,既然自己确定了喜欢庄清河,那理应去告诉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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