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挡什么?”他又质问:“你拿自己的命换一个不喜欢的人?你嘴里有半句实话吗沈无!”
说话时,裴追始终频繁焦虑地张望着车行道的方向,像只死到临头的困兽。然后又迅速将视线收束回我身上。好像生怕一秒不看,我就会静悄悄地停止呼吸似的。
他是冰玉般的人,我从没见他这么焦躁过。
他的质问让我无言以对,感觉又要咳血,只好低低重复道:“平心……静气。”
裴追看起来根本平静不下来。不过我看这情况,觉得诅咒的触发条件应该只有“愤怒”,不然不会到那时候才发生爆炸意外。
这次死里逃生,至少裴追那边还有七天缓冲期。一定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研究这次诅咒触发点,后面才好……
……才好什么?
我大脑忽然空白了一下。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了意识。原来不是头不疼了,而是全身都疼,简直说不出哪里更难受些。只是大脑不停地散发出信号,说这么痛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也觉得人疼成这样,应该是要昏过去了。但是我得把事情先交代完。
“门砸到后脑了……”我先是随口扯了个借口,对裴追道:“你就把我托给……上次那位脑科医生。请他帮忙……安排我的治疗。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这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医生会答应的。
毕竟哪怕没有这次爆炸,我也已药石罔医。
医生会猜到我的愿望,并且满足它……满足我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不要让裴追知道我的病。
我来不及等到裴追的回复,意识就陷入了一片寂灭。
作者有话说:
“命不久矣,不合时宜”是存稿原标题
今天粗长,求抱抱
下次周五更~
第70章 “你是不是为我哭了?”
我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真是命硬。
然后身体各个部位的剧痛争先恐后地涌来,尤其是头部,仿佛在不停地被人用锤子往死敲,再用钻子钻。
即使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仅有的自尊让我依然不愿自己太狼狈难看,生生把痛咽下去,攥着床单不动声色地平缓呼吸。
病床们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停在我病床边。
是那位医生。裴追果然靠谱。
医生看了下我的点滴:“很疼吧?但已经在打止痛药了。”
我过了一会,才意识这话的含义。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病人。”医生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不住院,还又叠了一身爆炸伤。而且你是不是没按医嘱吃止痛药?你吃太多了,有了耐药性。如果再要止痛,就只能换更强效力的。”
我毫不犹豫道:“那就换。不吃止痛药,我没法思考和做事。”
医生提高了些声音:“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过量使用强效止痛药会导致很多并发症,身体崩溃得更快!”
我忽然觉得挺有成就感的。看来我这人很有惹人发怒的天分,连无亲无故的医生都能被刺激成这样。
“很多事……我有死也要做完的事情。”我按着眉心疲惫地笑了下:“您直说吧,会死得多快?”
“快到你在死于肿瘤之前,就可能死于过量使用止痛药的副作用。”医生冷冷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医生忽然道。他端详着我:“之前你对剩下的时间还是很珍惜的,为什么现在这么不计后果地糟蹋身体?”
他话说到最后,几乎带出几分严厉来。已经超过了医患关系的界限。
但我置若罔闻,只是温顺地笑:“总有些突发情况的——那我还有一个半月的命吗?”我想了想:“不行的话……30天?……唔,算紧点,25天或许也够。”
我就像在菜场上讨价还价似的。
医生难以置信地打量我,终于确定我已经无可救药。最后沉默着低头写了张单子交给护士。
“换了。但如果不想成瘾的话,你最好按医嘱吃。“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这话我倒是听进去了。主要是像犯了毒/瘾一样太难看了。我还是希望体面一些,也别吓到裴追。
“您帮我保密了病情吧?”
医生看了我一眼,颔首:“也不知道帮你是对是错——我估摸着按麻醉药效你该醒了,就让你对象出去买药了。单独和你说病情。”
我一脸空白:“……我什么?”
医生面无表情道:“哦,你下了一次病危通知。需要家属签字。他说你是他爱人。”
我:???
我:“不是……这样也符合你们医院规定吗?”
“当然不符合,你们又没有结婚证。你本人也没有事先指定他为签字人。”医生调整了下护士新换的吊瓶,语气平板道:“但是他太执着了,而且你的确没有直系亲属到场。”
“……所以你们让他签了?”
“你很识趣,在他纠缠的时候自己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不需要签字了。”
我:“……”
医生又补了一句:“你对象那么强势有本事,我真该告诉他你的病情,让人管管你。”
我笑了笑,知道这是句威胁似的玩笑。
因为如果医生想说也没必要特意把裴追支开了。
医生又简单说了下我的情况。除了注定要死的肿瘤外,这次爆炸竟然意外的运气不错。没伤到内脏,只是后背有烧伤。当时吐血应该是因为肿瘤扩散到了肺腑,又被爆炸气流冲撞的原因。
我和他确认了最快后天就能出院。立刻安心了许多,貓灵诅咒时间宝贵,我这破风箱似的身体挨了下爆炸,竟还能自由行动。
简直是天大的好运。
医生说完,却还没离开,只是站在病床那头看了我一会。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笑道:“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坏消息是听不得的?”
医生便问道:“你也会在最后的时间……一个人离开吗?”
他用了“也”。
我其实心里清楚,他帮我隐瞒病情,有时甚至情绪失控。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那位已逝的故人。
原本我就是在刻意利用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笑道。
这的确是实话,能独自离开其实算是一种从容。说明身前事已安,身后无牵挂。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这种好运。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定不会让裴追知道我的死——尤其在知道他爱我后。
我要让他觉得,我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活得很好,只是不想见他、不喜欢他罢了。
——生命的尽头,我必须得对他说成这个最大的谎言。
我要帮他真的忘了我。
医生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个问题我还是要再问一次——真的不考虑手术吗?从病程发展看,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手术也是治不好我的,甚至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但是好歹有多活上几年的希望。
蝼蚁尚且贪生。古来多少豪杰圣人,愿付出大代价多活几天。我沈无不过一介凡人,怎能免俗?
医生见我不语,又继续补充道:“先前你说没有手术费,但这两日你对象为你缴费买药,尽心尽力,全不考虑钱财金额。这点应该不再是阻碍了。
“我在医院里工作这么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劳燕分飞。别的不敢说,真心却还是认得出几分的。先前我听你胡扯,真以为你们只是那种关系。这次见了你手术时他的样子……”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形容。最后说道:“那个姓裴的年轻人似乎非常希望躺在里面手术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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