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竹哥儿抱着馨儿和顾兰秀张春花进来,屋里一下子变得拥挤热闹。
周书宏三妹妹周小茗提了新沏的茶进门,给众人都倒上了热茶,周老娘端了好几碟干果点心,殷勤招呼众人。
见苗秋莲几个都围着儿媳妇,她不好说打搅,人家娘家来人了,好歹让说说亲近话,于是她又出去招呼顾铁山和顾兰生,嘱咐周小茗在屋里添茶倒水。
“哇——”
炕里睡着的大胖小子被说话声吵醒,扯着嗓子哭,声音嘹亮。
顾铁山还有顾兰河在堂屋跟周家人说话,暂时没进去,听见这动静,两人都乐了,好小子,一听身体就好。
顾兰玉靠着另一床被子坐在炕头,抱起儿子拍着哄,一边还笑着和他们说话:“昨天书宏回来,说霜儿病了,今日好些没?”
苗秋莲坐在炕边,伸长脖子去看她怀里的外孙,见脸蛋子胖嘟嘟,稀罕的不行,闻言笑道:“昨天吃了两顿药,今儿早上强多了,不发热了,只是咳嗽,到底年轻,底子好。”
她这个姿势久了不舒服,于是坐回去,又说:“人常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冬天又没几个活,叫她多修养修养,人家家里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总不能到了咱家受委屈。”
“可不是。”顾兰玉应道。
苗秋莲见外孙哭个不停,说:“许是饿了?”
说完,她看向女儿,问道:“身上怎么样了?可有奶水?”
顾兰玉笑着说:“刚喂过乳果睡下,就是惊醒了,哄哄就好。”
她拍着儿子又道:“好多了,昨天饭量也好,吃得多了,人也不昏沉,有了精神。”
“奶水这两天下来了,只是还在吃药,先没给娃儿喂奶,书宏他堂嫂恰好上个月生了,奶水很足,这几天有时她过来喂,有时是吃乳果。”
看女儿脸色还是有点差,苗秋莲不免有些心疼,说:“娘给你带了两只老母鸡,还有一只鸭子,回头让你婆母炖了,天天吃着,还有红枣儿,给你蒸着吃。”
“兰哥儿、秀儿还有春花月姐儿都给你带了鸡蛋,够你吃一阵子的,山货菌子也带了些,炖鸡的时候给你放些,多吃点儿。”
她转头又对顾兰秀说:“秀儿,不是带了红糖,给你大姐冲一碗,让喝些暖暖身子。”
“好嘞。”顾兰秀起身要去冲糖水,被周小茗抢着去干,怎么好叫客人动手呢。
端着糖水碗进来,周小茗见顾兰玉抱孩子正哄,笑道:“嫂子,我放炕沿。”
“好。”顾兰玉又对她说:“乳果没了,洗两个切了,倒进碗里,放屋里备着。”
周小茗又麻利去干。
苗秋莲这才问道:“这大雪天,进山了?”
顾兰玉换了个姿势抱孩子,说:“没,这雪下的,哪里能进去,半个月前,他说趁着天好,摘一筐回来,万一奶水不足孩子没吃的,能先对付,不想真用上了。”
一听姑爷是有远见的,苗秋莲放了心。
顾兰玉上一胎奶水好,把馨儿吃得又白又漂亮,谁也没想到这回不好,好在有这些准备,不至于大人小孩都受罪。
她俩口中所说的乳果,只有山谷里有,还得是一处溪水清清的俊秀之地才能长出来。
和妇人不同,夫郎生了孩子以后没有奶水,要是没有乳娘,只能去山里摘乳果将孩子喂养长大。
乳果只有十岁小孩拳头那么大,白色圆球的模样,每个乳果上都有一个凸起,类似母乳头那样,用针扎开后,孩子能从凸起处嘬出果乳。
即便冬天最冷的时候,乳果外面是一层厚厚的果肉,最里头的白色汁水始终都是温的,除非坏掉,一般来说不会被冻成冰碴子。
摘下来的乳果只要没沾水没碰坏,能放三个月以上,不怕搁坏了。
有的妇人奶水少,家里也会给孩子去摘乳果,这果子和人乳几乎没什么差别,照样能喂得孩子白白胖胖平安长大。
如今天冷,怕伤孩子肚子,切开果子后把汁水倒出来,盛在碗里,屋里有泥炉,孩子要是饿了,热一热就能吃。
而剩下的果肉也能煮出白色的汁水,大人小孩都能喝。
周老娘在外面说了一阵子话,又怕冷落屋里的亲家母,听她俩在说乳果的事,开口道:“亲家母,这几天乳果吃的,有不少果肉,我这就去切了煮,大伙儿趁热喝一碗,既暖和不说,还滋补呢。”
“不用不用。”苗秋莲推辞道。
周老娘却不依,这回顾兰玉为给他们家生大胖孙子,遭了不少罪呢,娘家人来了她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乳果只有家里有婴孩的人才能去摘,平常可没人敢去动手,乡下人都觉得这东西好,果肉也不能随便糟蹋。
周老娘去煮果肉了,苗秋莲见拦不住,没有再说什么,果肉煮出来的水没啥味道,就跟喝水一样,不过大冬天来一碗,确实比喝茶水更暖和。
拍着拍着,孩子睡着了,顾兰玉把儿子放回炕上盖好被子。
苗秋莲压低了声音,省得再把外孙吵醒,说:“你爹和二哥在外面。”
顾兰玉笑着开口:“娘,不用这么,他平时觉好着呢,雷打都不醒,只是你们进门时刚睡下,没睡沉才醒的,正好,趁他睡了,让我爹和二哥进来瞅瞅。”
“好好。”苗秋莲答应着,不用她出去,顾兰时很有眼色,知道小外甥刚睡着,他没有出声,只朝他爹用眼神示意。
顾铁山和顾兰河明白他的意思,都起身过来,特地来看女儿妹妹,自然要进去见一见。
周小茗和周老娘在灶房,屋里只有他们自己人,没什么可避嫌的,顾铁山见女儿脸色明显差,坐在炕边问了几句,末了才看一眼外孙,小兔崽子倒是胖乎。
顾兰河同样说了几句闲话,他两个汉子不好在屋里多待,没一会儿又出去了。
外头周老爹、周书宏还有周书宏四弟忙着给他俩添炭盆倒茶水,炭盆里的火烧得旺旺的。
周家人太实在,怕他俩冷,柴火不小心架得太多,火苗“腾”一下窜得老高,人想伸手烤烤火都不敢坐得离炭盆太近,不然准会燎着眉毛头发。
顾兰河被逗笑,被他爹看一眼后没有笑出声,抿着嘴巴憋住了。
顾兰玉很高兴,都不觉得疲惫了,一坐靠坐在炕头和弟弟妹妹说话。
苗秋莲许久没见外孙女,抱着馨儿给砸核桃吃。
周老娘没多久给端来了果肉汤,人人都有,她忙着这些,又喊上女儿去灶房,要早早把晌午饭备好,不至于到跟前了才手忙脚乱,不但她丢人,客人还得饿肚子等。
到晌午时,苗秋莲几个陪着在屋里吃饭,自从孩子出生,顾兰玉还是头一次胃口这么好,比昨天多吃了半碗饭。
等娘家人走了之后,她虽有点疲惫,但心里很高兴,夜里都睡得好了。
*
穷人的冬天难熬,常常能看见冻得手脚皲裂的,都盼着太阳出来,白天晒一晒,不至于如此煎熬。
就这么盼啊盼,总算等来了明日高悬。
晌午,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流下来,滴答滴答不停响,几乎串成了雨幕,人出门时还得快走两步,以避开更多的水滴。
还未到凛冬时,那时候更冷,就算有太阳,雪也不好消。
大地变得泥泞,残雪染上污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就算在院里走一趟,鞋底全是沉重的烂泥,屋檐下窗台上总要放几根树枝,进屋前得刮一刮,才不会把屋里踩得脏兮兮。
西屋。
顾兰时端着食盆进来后,脚往后一勾,直接关上房门,这是怕母鸡跑出去,外头雪化了,虽有太阳,还是很冷,院里又都是湿泥,没必要白天放母鸡在院里溜达。
他给木槽里倒了食,母鸡跑得很快,纷纷围过来。
裴厌正在铲沙子上的鸡粪,说道:“改天该把沙子换一遍。”
“行,到时候先把鸡关进笼子,放在炕上,省得绊脚。”顾兰时倒转木盆,一手拍了拍盆底,见干净了,又拎着木盆出去。
每天都是先喂里面的鸡,外头篱笆圈里还有不少鸡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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