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兰时点点头,他给裴厌的荷包里装了二钱碎银还有六十文铜钱,足够对付路上的吃喝。
一出院门,裴厌说道:“行了,外头冷,回屋去,等太阳大了再出来。”
“那你自己留心。”顾兰时依言不再往外走,确实冷呢,还有白色薄雾未散,等会儿星星醒了要抱起来喂乳果,雾气露水打在身上,容易凉到孩子。
*
即便官道,也有下雨过后碾出来的许多车辙印,并非一路都平缓。遇到颠簸处,裴厌就下去牵着毛驴走,慢是慢了些,胜在稳妥。
秋意浓了,风一吹冻得慌,不少行人都缩着脖子。
这两天该把母鸡挪进屋里烧炕了,前几天他就发现鸡蛋没有前段时日那么多,一天下来只有五六十枚了。
只是新屋周淑云住着,她还得待大半个月。
毛驴很乖,随着裴厌的脚步慢下来,尽管如此,地面的起伏依然让板车有颠簸。
裴厌边走边想,如今天黑得早,刘大鹅吃完饭还要喂猪喂鸡,最近没怎么回刘家村,周淑云不能挪到西屋去,这样的话,只能让她和顾兰时住几天,至于自己,就到西屋去睡。
土炕再怎么,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如此,新屋就能腾出来。
这几天镇上的蛋价已经涨到四文钱,天一冷,价钱说涨就涨了。
府城要是五文,卖给花成方的话,实际他赚的还是四文一个。
半个月攒下来,家里鸡蛋多,多个路子把东西清完,不必到处吆喝,总之不会亏就是了。
路重新变得平坦,想了想,裴厌没有坐上车挥鞭子,继续牵着毛驴慢慢走,行军打仗时走的路比这更快更多,因此行路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
*
府城。
太阳爬高,驱散了清晨的寒意,甚至晒得不少行人和做苦力的汗流浃背。
这回没走码头那边的路,一进城门,裴厌思索一下,按着上次的记忆往郑宅方向走。
他记性好,方向也强,以前来过几次府城,因此心里头有眉目。
走着走着,就到了上回和花成方路过的街道,离郑宅近了,他沿着街道慢悠悠往前,不慌不忙,时而看看街边卖的各种东西。
星星太小,糖人糖葫芦什么的吃不了,点彩绘画的面人倒是能拿在手里玩,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欢。
看到卖风车和吉祥轮的,他想起家里的那两个,实际是顾兰时在玩,眼中浮起一抹笑意。
进了巷子后,见后门有人,裴厌上前问话。
贵子不在,但有一个小厮上回搬过竹筐,因此认得他,很快就喊来花成方。
寒暄着抱下蛋筐后,裴厌没有让小厮立即搬进去,打开瞧了瞧,最上面的都还好,他又挪开一层,看了看底下的。
尽管托底和四周都有稻草,今天出门的时候,想着路远,又放了细麸皮,只是一个格子就那么大,还得塞鸡蛋进去,细麸子无法充满,只是填填缝隙。
知道他心细,不过外头人多眼杂,花成方瞅一眼,见上面两层不过零星几个磕破的,想必底下也不会损耗太多,就让小厮抱进去了。
裴厌把花成方拿出来的五个空竹筐放到板车上,随后一起走到人少的墙根下。
“这是二两,你收着。”花成方掏出荷包,给了两锭银子。
“好。”裴厌笑着接过,这是按五文算的。
一路走过来,看见有人卖鸡蛋,他听了一耳朵,又问了好几个人,已经有人卖六文了,还有要价七文的,但买的人都会压到六文。
花成方自己不傻,也没把别人当傻子,他还想稳住这条挣钱的路子,笑道:“市价如此,府里采买的人知道,我不好往高了说,再过一月半月的,鸡蛋稀缺了,到时肯定叫你赚上一笔。”
“我知道,二哥。”裴厌点点头,没有太在意这些,已经比他想的四文钱多了。
花成方道:“过十天左右,你再送上二百个过来,如何?”
“行,我记下了。”裴厌又道:“那二哥,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忙,就不搅扰了。”
“好好。”花成方忙不迭点头,他确实脱不开身。
按着原路返回,车上空了,不再有顾虑。
镇上一个油酥饼三文钱,府城要四文,这还是便宜的,裴厌买了两个边走边吃,垫了垫肚子,扯下腰间竹筒喝了几口水,随后便加快了脚步出城。
再过十天,鸡蛋应该能攒下五六百个,花成方只要二百,给镇上留一二百足以。
裴厌边走边琢磨,心想反正来府城一趟,不如和今天一样,带上四百鸡蛋,先给花成方送去,余下的,远离了郑宅,到府城另一边去卖。
六文钱一个鸡蛋,要多挣一二钱银子。
挣钱的事,谁能不眼热,他一个俗人,自然避不开,心里头不免活泛起来。
至于花成方那边,都是敞亮人,无需太多顾虑,给花二哥送够数就行了,只要不耽误对方赚钱,他吆喝叫卖,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昨天在镇上卖了八钱多,今天二两。
今年夏天因顾兰时养胎,家里各种肉食和零嘴没断过,攒下的不多,但这一个多月差不多赚回来了。
心里带着喜悦,出城门后,裴厌坐上驴车,鞭子在空中甩两甩,毛驴从慢到快,痛痛快快跑起来。
*
周淑云搬进了东屋,而顾兰时给裴厌卷了铺盖,让他抱进西屋了。
鸡屋里,矮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顾兰时站在东边鸡圈外,裴厌和刘大鹅在里面抓母鸡。
这边是新养的母鸡,入秋后下蛋势头很不错,因此他俩打算从这些里头捉三十只。
至于老鸡,已经养了两三年,明年就能慢慢卖老母鸡,等明年开春后看情况,要是下蛋不错就继续下,鸡仔去镇上买就是,还能挑挑公母。
要是下蛋势头不行了,放一些进公鸡的地盘,让抱窝孵上几十只雏鸡,这样一来,就得多孵一点,不然母鸡仔可能不够。
母鸡扑腾着翅膀乱飞,狗汪汪冲着它们吠叫。
顾兰时没动手,只在外面看,帮着记下塞进鸡笼的鸡有多少个。
“那只。”裴厌指着一只肥壮的母鸡说道。
刘大鹅当即去抓,他话少,但干活很放心,其实不用提醒,他知道挑肥母鸡捉。
这边一共就四十六只母鸡,抓完三十只以后,只剩下十六只,动静不小,难免受了点惊吓。
等裴厌和刘大鹅抬着鸡笼出去以后,顾兰时给它们倒了食和干净的水,关好鸡圈门后,把狗也喊走了,省得乱叫又吓到母鸡。
刘大鹅把空鸡笼都拎了出来,裴厌关好鸡屋门,里头已经放好食和水,只等它们自行平息。
“今晚就烧炕?”顾兰时问道,听见孩子哭声以后,匆匆往里面走。
裴厌洗了手又用甩子打干净衣裳,跟在后头进来。
星星流了几滴眼泪,瞧着可怜巴巴的,被抱起后哄了哄,才不再哭闹。
“尿布拿来。”顾兰时抽出孩子开裆裤里的湿尿布。
裴厌叠好后递过去,说:“夜里冷,今晚就开始烧,白天有太阳,没那么冷,这小半月只晚上烧就行了。”
“嗯。”顾兰时给儿子塞好尿布,说:“这几天该砍柴了。”
“下午就去。”裴厌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小拳头,随即就被那只小手紧紧攥住了一根手指。
星星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瞧他,没有一点害怕,他脸上笑容变大。
裴厌想起一件事,说:“要不问问周姐姐,看她愿不愿意继续干,有她在,你只要管好星星就行了,不用多操心。”
顾兰时还真想了下,有周姐姐在,他确实清闲很多,不用洗衣不用做饭,每个月进项挺稳,工钱开得起。
“可家里屋子不够。”他眉头微皱,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腾出一间,杂屋柴房都有东西,再说了,也不能叫人家住破屋子。
如今裴厌和刘大鹅住在西屋,但只是暂时的,他根本没想过会和裴厌一直分房睡。
这话一出,裴厌目光微顿,还真是这样,屋子不够住的,只得作罢:“那还是算了,等以后盖了新院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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