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声晦气。
看来离开这个副本以后,他必须要加强锻炼了。
否则就凭每次在副本中被追杀都够他喝一壶。
青年安静地独自前行。
与华奇伟和王顺之死不同,秦非如今经历的并不是短时间的必死环节,往好一点想,或许正说明了他的处境是可以找到方法破解的。
在这扭曲变形的祠堂中跑了这么久,秦非隐约意识到,这里的格局似乎有点不太对。
迷宫般的布局并非全无章法,而是存在着某种规律。
他神态平静地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无数相似又不完全一样的房间。
许久。
秦非在祠堂中走出了一个对角线,耗费了比先前足足多出一倍的时间。
终于,一模一样的又一间村长办公室出现在他眼前。
果然。
猜测得到证实,秦非松了一口气。
看似杂乱的祠堂其实暗藏着秘密,祠堂内部的一切格局被拆开后又重组,形成了一个所有中国人都十分熟悉的图案。
是一个八卦图。
说起来,秦非能这么快联想到这个,还要多亏了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林守英,他明黄色的道袍上缀满了太极与八卦图。
秦非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精通,但他的记忆力一向好得出奇,在将道袍上的八卦图印进脑海中后,很快就将其与祠堂的地形顺利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祠堂中忽然出现了那么多断裂的短墙、扭曲的房屋,原来都是在模仿八卦中的卦象罢了。
八卦阵共分八门,其中,艮代表生门,坤代表死门。
按照这个结构,秦非刚才看到过的那扇祠堂大门,对应的应该是——
死门。
秦非抿唇,暗自庆幸他没有去推那扇门。
这样一来,离开这里的方法就很清晰了。
秦非只需要再往右边走一段路,找到生门对应位置的那个祠堂大门,想必就可以逃离这个幻境。
心中已然有了大半把握,秦非明确了目的地,脚步愈发轻松,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然而,事实证明,人不能忘了“乐极生悲”四个字怎么写。
就像是被副本针对了似的,秦非刚走过一个拐角,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村民的服饰,一脸惊恐,飞奔而过的同时口中不住地高呼着:“救命!救命!黄袍鬼杀人啦!!”
熟悉的人,熟悉的音色,熟悉的开场白。
秦非:“……”
?????
心里蓦地一咯噔,青年神态僵硬地缓缓扭头。
接着他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源源不断的npc从各处冲了出来。
黄袍鬼的身影浮现在空气中,缓缓凝实,那柄佛尘比闪着寒光的利刃还要令人心惊。
……不是吧。
又来??
秦非没有看向黄袍鬼的脸,但他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越过重重奔逃的人影,对方的视线正精准落在自己身上。
那视线掺杂着渴望与厌恶,秦非严重怀疑,自己现在在黄袍鬼的眼中就是一块巧克力味的屎,徒有其表却败絮其中。
很显然,巧克力对于黄袍鬼的吸引力过于强大了。
即使明知道吃一口就会犯肠胃炎,对方依旧难以抗拒。
看着黄袍鬼跃跃欲试涌动的身形,秦非额角蓦地一跳。
……你妈的,是不是看劳资好欺负。
他咬着牙,狠狠深吸一口气。
然后转身就跑!
……
因为有黄袍鬼从中作梗,秦非离开门内世界的计划足足延缓了一个多钟头才成功施行。
黄袍鬼大约每隔十五分钟便会现身一次,一见到秦非就追个不停,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摸清了祠堂的地形,秦非逃跑起来要比第一次顺畅许多,但双方体型差实在太过庞大,人怎么可能跑得赢飞机坦克呢?
因此最终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抓住。
被抓住,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对方根本奈何不了秦非。
秦非就这样看着林守英在自己面前吐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每次都不长记性。
秦非简直有点无语,这鬼东西该不会有点什么奇怪的异食癖吧?
不过黄袍鬼一碰自己就吐,秦非也不知道缘由,只能暂时将此归咎到鬼女的手或是导游身上去。
想到这里,秦非又有些头大起来。
还有另一桩麻烦事。
在祠堂里被林守英追了一下午,秦非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最终还是难以避免地看清了这老爷子的全貌。
看起来,今晚他势必要去一趟村子南边的那片荒坟了。
离开的大门近在咫尺,秦非没再迟疑,抬手将门推开。
门外,已是日薄西山,半轮夕阳垂落在云层和浓雾背后,氤出一片死灰色的红。
秦非松了口气。
终于出来了。
按照昨天日落的时间点来计算,现在起码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没想到他在那个八卦祠堂中玩了场追逐战,外面世界的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萧霄和孙守义都已经不在祠堂里,其他玩家也同样不见身影。
他消失那么久,大家肯定都觉得他已经死透了吧。
按照导游给出的规则,湘西的夜晚从日落开始,既然现在还有太阳,就依旧处在“白不走双”的规则里。
但时间用肉眼来判断并不一定可行,日落的速度难以评估,万一太阳在他回程的半路上落山,那就完蛋了。
而且,即使白不走双,秦非也同样不能一个人回到义庄。
因为还有一条很容易被忽略的先行规则。
大巴车上的广播曾经清楚的播报过,【湘西山路南行,请游客切勿独自行动】。
假如秦非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一个人回去,十有八九会踩中系统规则挖的坑。
秦非思忖片刻,没有继续走向祠堂外,反而转身,朝村长办公室的方向行了过去。
果不其然,才走出几步,他便觉得后背森森发凉。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
轻轻触碰着秦非的肩膀。
阵阵凉飕飕的冷风从耳后吹过,似有若无的轻笑声像是离得很近,又像是离得很远。
很可惜,秦非内心对此掀不起丝毫波澜,毫无反应地继续向前。
那笑声停了一瞬,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人竟然不怕自己。
“呼——”
“呼——”
耳畔的风声越来越大。
终于,秦非还是没能坚持得住。
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在中国传统的鬼故事体系中,当背后有人触碰或是喊你时,“回头”大概是最快自找死路的应对方式。
青年神情忧郁,双眼望向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诚恳而幽幽然地开口:“能不能请你稍微暂停一下……实在太冷了。”
尤其是他刚刚还被鬼追着跑出一身汗,假如再吹下去,秦非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当场患上重感冒。
冷风戛然而止。
直播大厅里,围观灵体们差点被这一幕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你们看到那个npc吃瘪的样子没有?”
“她一定在想,劳资在这里吓了这么多年的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油盐不进的!”
“不过这个主播好机智啊,他还知道不能回头,不回头,触发不到启动机制,对面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只有我共情npc了吗?npc好倒霉啊,我记得以前他吓人都是一吓一个准的?只要有人回头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但是这个副本里他好像已经接连失败好几次了吧。”
“对,刚才那两个人,还有昨天晚上那个,都没成。”
“不过主播的操作是最骚的……”
那个潜藏在暗处的不知名鬼怪似乎被秦非的反应给气到了,背后的冷风和尖笑声齐齐消失不见。
秦非乐得安静,十分自如地继续向村长办公室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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