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可以解释这里的村民为什么要每年按时举办村祭。”
孙守义的眼睛一亮。
所有人屏息凝神,安静地望着秦非。
出于某种考量,秦非在叙述的过程中隐去了一部分事实。
例如那扇门的背后是红色的,又例如他被黄袍鬼抓住了两次、却总莫名其妙地死里逃生。
只是大致讲了讲他在门背后的见闻。
大开杀戒的怪物。
四散奔逃的村民。
“不出意外的话,我当时看见的应该不完全是虚拟的幻境,而是守阴村几十年前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秦非总结道。
守阴村现在的祠堂很破旧,幻境中的祠堂却很新,真实的祠堂中大门上的那些后来填补的油漆、难以遮掩的抓痕,都能够与秦非在门后所见的一一对应上。
最重要的一点。
秦非在回忆时发现,自己似乎在那些奔逃的村民中,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村长和上午那个差点被他们气炸的npc老人。
尤其是那个npc,秦非在黑白相片上看到过他年轻时的样貌,和祠堂中某个与秦非擦肩而过的路人村民一模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同一个事实。
“守阴村,林守英。”孙守义思有所悟,喃喃自语着。
守阴村信仰的神明,叫林守英。
可他们信仰的神明,却化作怪物,在村中大开杀戒。
这,就是这座村庄每年定期举行村祭的原因。
“林守英,根本不是什么神明。”
“守阴村每年的七月初七,也不是对于当地神明的祭祀。”秦非一字一顿地说着,“而是对于恶鬼的镇压。”
青年神色依旧如常,姿态温和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是在讲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而是在学校的讲台上教书似的。
玩家们沉默地围成一圈,秦非双手交叠,坐在人群中间。
他说话时语速不疾不徐,声调平静而又柔和,可此时在场的所有人看着这幅画面都感受不到半点安慰,只觉得被衣物包裹的身体正在一阵一阵地发凉。
“然后呢?”谈永急迫地问道。
凌娜很看不惯谈永既要贪生怕死又要白嫖信息的行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孙守义叹息道:“上午我们在村民npc家中曾经得到过一个线索:守阴村每年都会死人,而今年已经死了六个。”
这六个人十分有规律地按月份顺序死去,显然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因此,孙守义认为,他们或许可以这样猜测:村民们为了村子的祭祀,每个月杀一个人,作为祭品。
剩下的则很明显了。
一年有12个月,而今年的祭品才只选出6个。
剩下6个,显然是要从他们这群倒霉的玩家当中去挑了。
孙守义想起义庄门口的六串红色纸钱,神色复杂。
谈永终于听懂了。
“可是、可是。”谈永磕磕巴巴地道,“为什么是我们?”
这下连萧霄也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你都被投送到这个副本来了,你还问为什么?”
系统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谈永一窒,不太情愿地抬头望向义庄大门。
昏沉的夜色中,血红的纸钱莫名刺眼。
原来,是这样啊。
一年一度的祭典、神秘消失的旅客……
谈永打了个哆嗦。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如果、按照你说的,每个月一个人的数。”谭永面色苍白,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他的身体开始在神经质地颤抖起来,说话都磕磕绊绊:“那我们只要……死够,六个,就……”
死够六个。
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
在晚宴上爆炸的王顺,和被石像杀死的华奇伟。
或许是三个——那个叫林业的小子一天了还没回来,想必凶多吉少。
秦非笑着摇了摇头:“不对。”
近半数的玩家都没有说话,脸色难看得像是病了一场。
有人不明就里地发问:“为什么?”
秦非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还记得大巴上的广播吗?”
大巴?
那人愣愣地点了点头。
“广播播报的规则第二条。”秦非神色平静,纤细的指尖在地面上划出无规律的痕迹,“本次旅行团共有18名成员,请在旅行过程中定期清点人数。若发现旅客数量增多,请忽视;若发现旅客数量减少,则为正常现象。”
秦非并没有看什么草稿或是笔记,但他一字一字说出的内容都与大巴曾经播报过的没有分毫偏差。
“若旅客数减少至6人以下,请回到旅游大巴拨打旅社求助热线,旅社将为大家分派新的导游。”
“规则已经说过,玩家减少是正常现象,但规则设置了一个人数的最低阈值,6人。”秦非抬起头来。
头顶的阴云散去些去,惨白的月光穿过云层,在他脸上落下起伏的投影。
“这就能够说明一点,如果存活玩家少于六人,直播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下去。”
新的导游,或许会带来新的规则。
又或许,会带来新的游客。
答案呼之欲出。
守阴村村祭的确需要用到玩家当祭品,但用的并不是在每天的直播当中死去的玩家。
他们是打算,在存活到最后的玩家中挑选出六个。
至于他们要怎样挑选、玩家们是否还有别的方法逃脱,一切都还未可知。
“不要想着独善其身。”秦非慢条斯理地开口,仿佛在说的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他语气温柔,漂亮的面容像是天使,说出口的话却无情得像个恶鬼,“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大家谁都逃不掉哦。”
第16章 夜游守阴村14
秦非话音落,周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毫无疑问,现在的局面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说先前玩家们还对生存抱有一丝侥幸,那秦非刚才所说的话无疑打破了众人心中最后希望。
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升腾,两天一夜的共患难所连结而成的关系网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不堪。
义庄内,众人不动声色地相互对视,交错的目光中浮现出丝丝缕缕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希望其他玩家活着,这样才降低自己被选中的概率;
又害怕其他玩家活着,从而抢走自己生存的机会。
“所、所以,我们,要怎么办?”秦非斜对面,谈永的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这个问题秦非给不了他答案。
青年双手一摊,云淡风轻地答道:“我不知道呀。”
谈永一窒,俨然是被秦非的回答打击到了。
没有人知道谈永此刻心中有多后悔。
今天早上,谈永本也是犹豫过要不要和秦非几人一起去祠堂的,可仅仅是一念之差……谈永的心脏狂跳,额角青筋寸寸绷起。
怪不得当时那几人根本没有多询问他人就自顾自地出发了。
他们根本,就是不想让其他人一起去吧?
他看向秦非。
人群中央,青年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宽松的衬衫经过一天一夜早已布满褶皱,衣摆上沾满污泥,甚至连他的脸上也沾染了零星的血痕,可这一切却并没有令他显出任何不堪或是落魄。
秦非身上似乎永远充斥着一种闲适,使他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游刃有余。
这种松弛感令秦非在一众玩家中显得格外突出。
而落在谈永眼中,便是格外刺目。
与此同时,对于屏幕另一侧那些不可名状的观众们来说,秦非也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从何时起,秦非的荧幕前聚集了越来越多与众不同的灵体,它们周身散发着微红色的光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愿错过屏幕中那人哪怕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主播真的好特别,和其他那些无聊的玩家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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