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场没有规划的出行,处处都是惊喜!
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江杳抬輕吟头,冲着端菜走出厨房的段逐弦晃晃手中的相册,挑眉道:“我知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了。”
*
饭后,两人换上贴合苑市气候的春装,牵着手出门。
第一站是相册第一张照片的拍摄点,一家名叫“来运”的老式照相馆,相册里用胶卷相机拍摄的照片都是在这里冲洗出来的。
慢悠悠走出蜿蜒曲折的小巷,迎面铺开一条宽阔的长街集市,虽是春节期间,但很多店铺已经提前运作了起来,四处都是明亮的、闹哄哄的一片。
江杳特别喜欢这种烟火气十足的氛围,有点像他老家的那座南方小镇,红红火火。
只是他没想到,像段逐弦这种对万事万物都冷淡疏离的人,也会举着相机,流连市井。
但转念,他又想起沈棠说的,那个十岁左右,为了不被丢下而拼命迎合小伙伴的段逐弦,心里忽然酸酸的。
下一瞬,他扬起笑容,指向前方隐现的红色“来运”二字,一把拽住段逐弦的手:“快到了!”
段逐弦正拿出手机给江杳拍照,猝不及防被拉得奔跑起来,往下捞了一把才没让手机掉在地上。
看着江杳笑容灿烂的侧脸,他唇边弯起一个纵容的弧度。
过年期间,很多人来拍全家福,小小的照相馆被挤得水泄不通,江杳站在门口徘徊几圈,放弃了进去凑热闹的打算。
身旁一辆车停下,一对穿着礼服的新人推开车门,应该是刚拍完结婚照回来。
跟随摄影师进入照相馆的时候,男人紧紧拥着女人的腰,以免她被其他人撞到,女人依偎在男人胸口,红唇贴在男人耳边说话,两人相视笑着,甜蜜得旁若无人。
目睹这一幕,江杳没来由想起他和段逐弦拍结婚照那天。
他嫌化妆、做造型、四处取景太麻烦,全程不怎么认真,他觉得随便拍两张,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是协议结婚,没必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还突发奇想,提出可以直接用照片合成。
他还记得他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段逐弦脸色有多冷,搞得他立刻当场反思,肯定是自己不配合,段逐弦没办法向段老爷子交差。
于是他改口,问段逐弦能不能略微精简,依然被拒绝了。
总之段逐弦坚持要拍完所有场景。
他拗不过,只好哀怨继续,一有空就拿出手机打游戏,只有摄影师叫他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地动一下。
后来收到照片他也没仔细看,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到那些成片,还是在婚礼现场。
那日的宾客们无不指着照片上的他们,由衷地夸赞俊男帅哥,气质登对,但只有江杳自己知道,那些照片上的自己有多不走心。
想到这,江杳难免有点心虚,冲段逐弦故作调侃道:“既然你在领证之前就喜欢上我了,那婚前准备那会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对待,你肯定伤心死了吧?”
段逐弦道:“习惯了。”
江杳愣了愣,把“习惯”二字自动解读为习惯他粗心大意玩世不恭的性格。
他撇撇嘴:“等过两天,我们再重新拍一组结婚照吧,就在这家照相馆拍。”
段逐弦闻言,眸光蓦地摇曳了一瞬,牵着江杳的手握紧了一点。
他点头:“好。”
江杳“嗯”了声,有点仓促地低头去看手里的相册,寻找下一站风景,假装没看到段逐弦那张素来淡泊的脸上露出的欣喜。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段逐弦比他想象得要好满足得多。
似乎只需要他一点点的迁就,段逐弦就能高兴好久。
*
相册一页页翻过去。
两人走上人潮熙攘的石拱桥,穿过清幽的纸伞巷,路过缀满春游帐篷的大草坪。
手拿两杯热气腾腾的苑市特产香茶,顺着宽阔笔直的古道继续往前走。
由于气候宜人,两旁的花已经借着春暖绽开了,四处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阵阵欢快的鼓声随风飘来,江杳心思不免跟着雀跃,寻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的墙角,有人坐在台阶上打鼓。
他想到什么,连忙翻开相册,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段逐弦:“那个人打的,是你拍的这种鼓吗?”
段逐弦点了下头:“嗯,非洲鼓。”
江杳没见过,好奇心重,走到打鼓的老人身边听了一阵,实在有点手痒,便问老人:“您拍得真好听,我可以试试吗?”
老人从音乐的沉醉中抬起头,操着苑市口音笑呵呵道:“当然可以了年轻人,坐过来吧,我教你。”
江杳立马将相册塞到段逐弦怀里,坐过去拜师学艺。
他乐感不错,很快就能上手拍出一段鼓点。
他得意洋洋地仰头,大声问段逐弦:“好听吗?”
段逐弦笑道:“好听。”
说着拿起手机,聚焦在江杳神采飞扬的脸上,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将这张照片同相册里那张十年前的照片并在一起,唇角不由自主扬起弧度。
同样的墙角,同样的石阶,同样敲鼓的老艺术家,只是多了一个拍打鼓面,谈笑风生的漂亮男人。
看似不大的区别,却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整个景象从静态转为动态,从沉重变得轻快,从浮于纸面的一瞥,化作永远烙在心头,任何外力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告别打鼓的老人,两人顺着夕阳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正左顾右盼拈花惹草的江杳突然转头,捉住段逐弦落在他身上不知多久的视线,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段逐弦。”
“嗯?”
“我感觉你一路上都没好好看风景,你不喜欢故地重游吗?”
段逐弦淡淡道:“故地重游,重要的不是景色,而是同游的人。”
江杳闻言,愣住,半晌别过脸,露出一只绯红的耳尖,哼哼两声:“这不是你辜负良辰好景的理由。”
段逐弦这次没再反驳,只是揉了揉江杳的脑袋。
十七岁那年,他漫无目的拍下这些景物的时候,正是整颗心都被江杳填满,却无计可施的时候。
在那些清甜和酸涩无限交织中,他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想象——
倘若他走过的这些场景里都有江杳的身影……
因此这一路上,他所看到的,的确不是这些千篇一律的景色,而是有江杳在身边的每一寸光阴。
*
饭点,段逐弦带江杳光顾附近一家开了二十年的老饭馆。
两人刚坐下,一个五十几岁老板娘模样的女人便从柜台后面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段逐弦。
“小段?你有十年没来过了吧?”
段逐弦:“您还记得我。”
“当然啦,以前每回放长假你都过来吃饭,我女儿总说,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老板娘爽快地说着,看看江杳,笑道,“今天没打灯笼,又让我见着一个。”
江杳靠着段逐弦,跟她打了个招呼:“过年好,生意兴隆。”
“哎呀,过年好过年好。”老板娘笑着回礼,看二人并排而坐,举止亲密的样子,问段逐弦,“对象啊?”
段逐弦左手抓起江杳的左手,两枚戒指在灯下发出耀眼的光:“我们已经结婚了。”
老板娘睁大眼,过了许久,眼角因为惊讶而舒展的皱纹才再次被笑意聚拢:“恭喜恭喜,时间过得真快哟,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像还是十年前的夏天吧,你就坐在这个位置想心事,一直呆到我打烊才走。”
这回轮到江杳惊讶了,等老板娘离开,他问段逐弦:“你还有心事?”
段逐弦道:“是人都会有心事。”
江杳:“……”
这话虽然没错,但段逐弦是个从不显山露水的人,就连在段家遭受千般委屈万般不公,他都能隐忍蛰伏到现在,搞得所有人都看不穿他的心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