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118)
罗浮春果断一闪,又被泼了半身水。
桑落久扬手接住,用袖口擦了擦,便递到愁眉苦脸的罗浮春嘴边,叫他咬一口润润嗓子。
如一不理会他们师徒间的闹剧。
他翻阅着手上一本讲魔道血蛊之术的书,试图从中找出解蛊之道。
如一前夜又发作了一次,依然是满心惦念着封如故,宛如烈火焚身,而且他发病的状况愈加怪异,身体众多反应,令他羞耻悲愤得恨不得引剑自裁。
他将自己反锁屋中,点住穴道,念了一夜经文,直至天将明时,他忍无可忍,花了一个时辰,用手引导出那不堪的污秽之物,方才有些好转。
事后,他羞红着一张冷脸,将亵裤洗了又洗,洗干净后又耻于让这等沾染过不洁之物的东西上身,索性悄悄扔掉了。
解毒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封如故对这等旁门左道之书似是有些兴趣,拿着书和如一一道看,如一得以腾出手来,削苹果给封如故吃,自己则像幼时对待义父时一样,将削下的一串果皮留给自己吃。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微铃响。
封如故耳尖一动,掩卷看向门口,旋即又将书举起,挡住脸,微微笑道“来啦”
月亮门外的人放下了抵在唇边、示意罗浮春与桑落久安静的手指。
常伯宁站在那人身后,含笑轻推推她“进去吧,就说你躲不过他的耳朵的。”
下一刻,一柄系着银色小巧苗铃的药秤,发出更加清脆的叮铃一声,而持药秤之人一步踏入院中,语笑嫣然,灿若玫瑰“小师兄”
未及回头,只听到这个称呼,如一的身体便全然僵硬了。
小师兄
第84章 江南先生
未觉出如一神态有异,封如故将烟枪塞到他手中,翻身而起,面对着燕江南,张开手臂,手指轻勾了勾,示意她过来。
燕江南略略挑眉,望向一院子的人“这样是不是不好”
封如故笑笑地看她。
燕江南性子本就火辣,也就是那么顺嘴一问,见封如故不介意,便果断快步奔来,走至他近旁,身子轻盈腾起,扑在他怀里。
封如故漂亮地一还身,将人打横抱起,缥色裙裾翻扬如风中柳脚。
封如故面朝向如一,把燕江南献宝似的往前一捧“过来,看病。”
燕江南“”
如一“”
燕江南窝在他怀里,看了他半晌,敛袖探指,搭在了封如故的脉上。
封如故道“不是我,是他。”
“我看你病得不轻。”燕江南微微闭目,道,“心经、肺经受损近来你受过一次大寒,肺经损耗甚巨,又被外力所伤不过照你吞云吐雾的样子,肺经坏掉是早晚的事情。”
封如故“我”
燕江南不理会他,把手背轻搭在封如故额头。
“又低烧。”燕江南问,“你的低烧是又发作了,还是从未好过”
封如故“我是老病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江南断言道“早晚有一天傻掉。”
封如故笑嘻嘻的“再说,再说。”
二人拥在一起,似足了一对金童玉女。
如一只觉刺目,错开眼去,去看封如故顺手搁放在自己手上、袅袅缕缕的烟枪。
他的呼吸有些不平静。
在文始山中,封如故饮醉,坐在自己阶前吹风,后被模仿燕江南的桑落久称作“小师兄”,哄回房中安歇。
彼时,如一听闻熟悉韵律,只觉心烦意乱,以为义父亦授给了封如故箜篌之艺,加之桑落久一把少年音,他虽然觉得耳熟,却也没有细想。
但燕江南这一声“小师兄”,彻底勾起了如一的记忆。
与义父在山中初见时,他面戴丑角面具,抱着自己,从火光中步出,与一少女传音笑言。
那时候,女子称他“小师兄”。
当时的如一不懂人言,却对那一日永生难忘。
他心中有疑问万千,急欲问出口来,又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只好避开目光,以掩饰心中不安。
如一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烟枪烟嘴处,上面沾了一点水液,在日光下发出一层暧昧的薄光。
他立即攥紧烟枪,抿唇不语。
燕江南与封如故打过嘴仗,自他身上翻身下来,爽利地执握住如一腕子,顺便抬眼看了一下,由衷赞道“这就是师兄的义子好俏的和尚啊。”
如一“”
他不喜旁人夸他相貌,尤其是俊俏秀丽等字眼,碍于燕江南是长辈,他只得忍下反驳字眼,念一声佛号,不再多言。
传闻中的江南先生,果如传闻所言,不像个道姑。
即使身着宽松的道君服,也难掩燕江南满身风情,雪肤花貌,长颈修肩的蜻蜓身材,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满身溢出的光彩与风情。
一旁的海净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敢乖乖瞅着自己的鞋尖。
如一向来对美色不感兴趣。
他唯一感受到的美,是在他不识爱恨、不辨美丑之时,摘下了那个人的面具。
映在少年脸上的火色,和他眼里鲜活明亮的光,是这世上最绮丽的景色。
燕江南最通毒理,号上脉不到片刻,她便了然地一颔首“唔。”
封如故俯身“什么状况”
常伯宁自外走来,轻轻牵住封如故衣带,担忧地想着,还是要让如故回家。
而如一细看着封如故鼻尖上的小痣,想着义父的习惯动作,想着那声“小师兄”,想得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想掐一掐他的鼻尖。
燕江南身处暗潮汹涌之中,尚未觉察,一心行医。
她有了结论“蚀心蛊。”
她撤开手指,探入锦囊中,并问“症状如何”
如一道“心浮气躁,情绪难抑,常有失控失常之举”
燕江南打断了他“别驴我。”
如一“”
燕江南“我是医者,你若是讳疾忌医,我可帮不了你。首先,蚀心蛊是血宗秘术,效用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其次,蚀心蛊入体,在每人身上诱发的症状各不相同,没有对症,无法下药。”
封如故见如一一脸的羞愤欲死,觉得这孩子真是纯情得可爱,没忍住在旁乐出了声。
如一瞪他。
封如故咳嗽一声,马上扮出正经模样“海净,今天你还没修课吧。”
海净没想到会被封如故管教,愣了一下,本能去看如一。
如一“去。”
海净马上行礼,跑出了院落。
封如故“浮春,脑袋。”
罗浮春脖子一缩,很是委屈地顶着一双狗狗眼继续顶盆去了。
不用封如故开口,桑落久就攥着半湿的手帕,施了一礼,走出院中去。
还没等封如故对常伯宁开口,他便不开心道“我不出去。”
想到他撞见过二人狼藉一片的现场,封如故一吐舌头,勾住他的肩膀“好啦,知道师兄关心儿子,一起进去罢。”
闻言,常伯宁才想起自己要扮演的角色,走到如一身旁,轻轻握住他的臂膀“走,进去吧。”
如一侧过脸来,看着封如故搭在常伯宁肩上的手,敛起眉头。
注意到他的视线,封如故俏皮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手背轻轻在他额上敲了一记。
燕江南直接道“干什么干什么,眉来眼去的,给你们一刻钟勾搭够不够啊”
进了里屋,少了旁人,如一总算艰难地说了实话“情动难忍,身如火焚”
燕江南精准地提炼出了重点“哦,思春了。”
如一“”
燕江南提笔,在纸上写下“情蛊”二字,又以审慎的眼光看向如一“破戒了吗”
三双眼睛一起盯着如一看,看得向来克己自持的如一恨不得用腰带投缳自尽。
封如故替他作答“还没来得及。”
燕江南笑话他“又没问你,你蹲人床底下看啦”
封如故镇定道“我是床上那个。”
燕江南差点把墨笔拦腰掰断。
不过身为医者,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问“这位对,如一居士,今年贵庚啊”
如一以为这和疗毒有关,顶着一张绯红面颊面无表情地作答“二十有三。”
她又问“打算还俗吗”
如一“”
她问“还俗后打算留头发吗”
封如故从后面踹了一脚她的凳子。
燕江南说“干嘛我就问问。”
燕江南又问如一“是不是我家小师兄勾引你了”
如一“”
“我这小师兄啊,头看到脚,风流向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燕江南总结道,“说白了,就是骚。你涉世未深,怕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要被他骗身骗心啊。”
常伯宁在旁边忍不住笑“江南,莫要欺负如故了。”
燕江南叫了起来“我哪里有欺负他不过说句事实,师兄你又拉偏架”
“师兄”二字,隐隐触动了如一心弦。
封如故跟着喊冤“天地良心,我待大师是一片赤子之心,毫无亵渎之意啊。”
“你不亵渎,怎会勾得人家动了凡心”燕江南嗤了一声,“况且,由蚀心蛊转化的情蛊”
封如故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语音中仍是调侃,眸光里却含了点别样的东西“数你话多,专心看诊。”
燕江南望向封如故。二人自幼而来的默契非同一般,她长睫一动,示意自己知晓了。
蚀心蛊转化的情蛊,只对有情之人的心中之人才作效。
而自家的小师兄,似乎不想让小和尚知道这件事。
燕江南重新坐直,提笔沉吟片刻,在纸上写出几样灵药,注明用量,又将作储药之用的药秤晃了两晃,在药铃摇动间,取了三丸药,连同方子一并交与如一“去寻这些药物,加三碗水熬为一碗,每日饮药汤三次,喝上三日,蛊虫自会被药力消解。这三丸药能暂时抑制蛊虫的活动。尽快寻药、拔除蛊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