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上(115)
而这一个步骤,也正是徐福准备的后招。
当热浪滚滚,气流上升,与云朵碰撞,将云朵蒸发成水汽,便极有可能携着灰尘坠落下来,形成雨。只是这个方法也并不能绝对保险罢了,但在没有充足条件下的时候,也是可以使用的一大选择。
“最后,便要制出此物。”说着徐福又在地上画了个形状出来,“此物也是容器,最后将它放置于高地之上,朝着这个方向旋转,不停旋转……同时口念咒语,便能等到雨降下来。”
那玩意儿在古代叫做引雨器,徐福估摸着如今还没有发明出来。
如此一番过程,看上去十分玄乎,将那青女忽悠得脑子懵得更浆糊一样,虽然她对徐福怀有敌意,但此刻心中更多的却是惧意。这人真的有本事……
交代完青女之后,徐福便直起了身子。
“可学会了?”
青女原本心中还有不解之处,但她不愿徐福小瞧自己,便强硬记在脑子里,支吾道:“记下了。”
“将阿良叫来。”徐福出声道。最后这一件事儿办完,他就可以包袱款款回咸阳城去了。
日子久了,倒是真有些想念咸阳城中舒适又悠闲的日子了。
徐福觉得自己的脸有点隐隐作疼,他打自己的脸打得太快了,之前去蜀地的时候,还想着他不适合出远门呢,这次偏又作死,跑遍了魏韩两国。
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那头阿良已经进来了。
见徐福已经将青女教完了,阿良对待徐福更为恭敬了,头都快点到腰部那个位置上去了。
“觋大人……”
“你们若是要获得传承,便制一个我那样的鼎,做同样的仪式便可。而获得传承之后,不使用是会渐渐退化的,所以你们要更努力地耕种,遇到问题,便要及时请教你们的母亲。你们的母亲已经在仪式中获得了神灵的赐福,自然会给你们指出路来。这才是传承真正发扬下去的方式。”徐福又瞎扯了两句。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
要想提高耕作技术,那就是实践,不断耕作,从中遭遇困难,便从老一辈子那里汲取经验。若没有老一辈的帮扶,他们自然会走上许多弯路。吃母的方式,说是传承,还不如说是在断掉传承。老一辈的经验何等宝贵?若是直接杀死了她们,还有谁能给这些人提供经验?到时候,族中很可能出现大危机。
只是话不能这样朴实地说啊。
虽然这些人都是农户,应当是朴实的,但你跟他们说朴实的话,他们根本不信啊,所以必须得跟巫术扯上关系,要说得像那么回事儿。
阿良听完,忙道谢不已,如今他对徐福的信任,已经深到骨子去了。
“派一人送我们出去吧。”
“就,就小的吧。”阿良狗腿地笑了笑。
“嗯。”徐福摆足了高冷的谱,这才进屋去通知他们收拾东西了。
事实证明,虽然从一开始徐福就以高冷又欠揍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反而让他更被高高捧起了。
“这么快?”蒹葭听见离开的时候还愣了会儿。
村庄虽小,但风景不错,这几日蒹葭转悠得还挺欢快。
桑中从背后拍了他一掌,让他闭嘴。蒹葭不想回去,要是给王上知道,还不宰了他?
收拾好东西之后,一行人便迅速上了马车。
本地人果然熟悉路不少,阿良将他们送了很远,差不多再走上一天便能进入秦境了。
分别时,阿良深吸一口气,高声问道:“求问觋大人的姓名!良村上下必将铭记大人之恩……”
徐福掀起车帘,露出清冷的面容,淡淡道:“徐福。”
阿良重重点头,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于心中。
但是徐福怎么也没想到,良村的人口音走音严重,他的名字就这样稀里糊涂,被阿良传回去传成了“习糊”。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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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蒹葭仍旧好奇徐福为何能算到,不出两日便能下雨,他年纪小,性格比桑中等人要跳脱一些,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徐福也没什么好掩藏的,当即便解释了一番,“观天,便要先观风、观云、观虫鱼鸟兽。”
“那日无风,气温闷热,烈日当空,云团巨大,悬在空中,正值午时,天边的云却由远而近,由少变多,云层相交变厚,又从远方飘来。正是将有风雨交加的坏天气出现的预兆。而鸟儿躁动不安,地上有小虫出洞,也是天气闷热转阴雨的表现。有时候,雨前闷热也是要下雨的征兆。更何况,干旱多日,依照时间算来,自然也就是最近几日了。”
“所以……与那巫术毫无关系了?”蒹葭愣愣地问。
桑中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下蒹葭的愣。
那巫术当然是忽悠人的,难道蒹葭见了效果之后,心中便也当真了?
实在年纪小啊……
龙阳君忍不住笑了笑,道:“领教使臣手段,颇为敬服,待到数年后,想必使臣会越发优秀。”
这还用你说?徐福心中暗自接了一句话。
之后几日,蒹葭便蹦跶着想要求徐福算个天气啊,算个祸福啊,算一算前方还有没有大石头啊,皆被徐福忽略过去了。
徐福被缠得不行,只能随口糊弄了一句,“我替你观了一番面相,近日你可要消腾一些。”
“为何?”
“蒹葭啊,你面带桃花啊。”
蒹葭从前未同徐福一起前去都江堰,因而也没能听见徐福对途中男子桃花运的预测。他听得愣愣的,“什么叫桃花运?”
桑中笑了笑,“有人要看上你了。”
“诶?”蒹葭恍恍惚惚愣了会儿,便坐到马车角落里去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但总归是打发走了。
徐福闭了闭眼,因为气温越发炎热,他不由伸手扯了扯衣领,扯完之后,脑子里便不自觉地浮现了嬴政的面容。
徐福不解。
春天都过了……
咦我怎么还发情?
第80章
城楼底下的士兵拉了拉身上的铠甲,忍不住骂了句“鬼天气”。
刚巧有两辆马车打城门底下经过,士兵上前将车拦住,“掀起车帘,检查。”
马车的主人倒也配合,也就是瞬间的功夫,那车帘就被掀了起来,露出其后一张秀美的脸来。好俊秀的人,那士兵才刚刚感叹了一声,却见那小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身后的人影,只从士兵眼中一晃而过,但已经足以教那士兵愣住了。
这才是……好生、好生俊美的人物!
士兵身后有个作随从打扮的青年,一溜烟儿的就跑了,一路从咸阳城中的街道上跑过,最后顿在了咸阳宫的门口,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徐、徐典事同李、李李长史回来了……”
等徐福一行人从城门行至咸阳宫外时,嬴政已经收到消息了。
赵高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顶着烈日,不多时额上便冒出了些微汗珠来,赵高并未抬手去擦,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行来的马车,马车停稳,赵高不自觉地将头仰得高了一些,日光刺眼,恍惚间就能瞥见一抹白影跟飘似的下来了。
赵高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与来人打了声招呼,“徐典事。”
“赵侍监。”徐福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赵高张了张嘴,有话正要与徐福说,突然便听见那头传来一道声音,“赵侍监。”赵高抬头一看,就见李斯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李斯快步走到跟前来,一脸笑意融融。赵高本能地不喜此人,但此人偏偏又是王上跟前新晋的红人,赵高自然也不会去平白找麻烦。
寒暄几句过后,一行人便在赵高的带领下,进入了咸阳宫中。
咸阳宫外的马车停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有一人掀起车帘,露出朦胧的睡颜来,一见外面,却正好对上宫门口的士兵,那人被吓得不轻,忙问:“徐典事呢?”
“进宫去了。”
“李长史呢?”
“进宫去了。”
“……”他又被抛弃了???王柳抬手捂了捂胸口,亏他还日日与李长史一同奔波,竟是也记不住他。
士兵瞧了一眼王柳的模样,啧啧摇头走开。
……
嬴政搁下手中的笔刀,端起手边的杯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随后便合起了竹简,他转头问宫女:“时辰可是差不多了?”
宫女小心翼翼道:“……应当是差不离了。”
嬴政听罢,便站起了身来。
虽为秦王,但寡人如今也能算作是礼贤下士。
嬴政一本正经地跨出殿门,正巧便看见徐福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那一瞬间,嬴政的视线之中已经难以容纳其他人的身影。那一抹白越发地近了,嬴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多日来梦中出现的身影,与这道身影重叠了。
但是不待嬴政上前,突然又一道灰色的身影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李斯拜道:“王上,李斯幸不辱命!”
嬴政脸上的表情硬生生地僵住了,不知是该喜悦于李斯的圆满完成,还是该暗恼李斯的横插一杠子。
若是李斯有些地方做得不好……
嬴政的目光从李斯身上淡淡扫过,道:“进来罢。”于是原本他同徐福的相聚,硬生生变成了李斯的汇报会。
有李斯顶在前,徐福就心安理得地喝着水,吃着小点。
而嬴政与李斯论起六国来,倒也不知不觉会忽视了徐福,不过徐福向来不在意这些细节,待到嬴政与李斯君臣交谈结束之后,徐福也填饱了因为路途奔波而饥饿的肚子。
李斯站起身来,向嬴政道别。
道完别之后,他便看向徐福,道:“我与徐典事一同出宫。”这次魏、韩之行,李斯与徐福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于是李斯才提出了这句话来。若是换做从前,他定然不会如此唐突。
只是他转过身之后,未能看见嬴政的脸色刹那间就黑了黑。
徐福识趣至极,他当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李斯一起离宫。他点了点下巴,淡然拒绝,“我还有事要与王上商谈,李长史先请吧。”徐福装得实在太一本正经。
李斯当然不会从一脸面瘫相的徐福脸上,看出来他和秦王有一腿,就等着马上赶走自己,等会儿好做羞羞的事呢。
李斯有些羞愧,方才他将徐福全然遗忘于一边,竟是忘记徐福应当也有话要禀报于王上了。
“那我便先行离去了。王上,李斯告退。”李斯歉意一笑,微微俯身别过,这才由内侍引着出了殿门。
李斯刚一离去,殿内的气氛便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赵高轻咳一声,率着一干宫人退了出去,识趣得不能再识趣。
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嬴政望着徐福的目光都热切了不少。不过嬴政还是没有让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占了上风,虽然方才李斯已经简单交代过魏韩之行的经过,但他还是想要亲口问一问徐福,想要知道徐福这次又吃了多少的苦。
嬴政心中甚至有几分恶意地想,最好是吃够苦了,再也不愿离开咸阳城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深埋于心了。
“可寻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嬴政命人又送了一杯温水来,待徐福润了润唇,他才开口问道。
徐福实诚地摇了摇头,“鼎还未拿到手,倒是先捡了一个人回来。”
闻言,嬴政不由得微微挑眉,他没想到徐福还会这么坦诚,毫不隐瞒地便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