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杞无忧点头。
阴奉阳违嘛,他很擅长。
日光直直地照向山尖,雪地摩托的尾巴闷闷地吐出黑烟,载着徐槐和杞无忧回到雪具大厅。
不远处就是美食广场,两人先把雪板寄存在雪具大厅里,然后前往美食广场吃午饭,找肖一洋汇合。
吃饭的地方是肖一洋定的,朝鲜族特色餐厅。这家店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咖啡厅,环境雅致。肖一洋还特意挑了间包厢。
一进包厢,和肖一洋对上视线,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就来了,杞无忧硬着头皮打招呼:“肖教练。”
“无忧,”肖一洋拉开他身旁的椅子,“来你坐这儿。”
杞无忧看了眼徐槐,徐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去坐,只好慢吞吞挪过去,在肖一洋身边坐下。
肖一洋大概刚抽完烟,身上有一股难闻的烟草味。
照例先问了一下近况,关于训练和生活,除徐槐之外,其他所有教练询问运动员的话术都大差不差。
肖一洋问一句,杞无忧答一句,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不像聊天,更像是审讯。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啊。”肖一洋无奈道。
“没。”杞无忧简短地说。
徐槐开口:“老肖,你别吓到他了。”
看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肖一洋就来气,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闭嘴。”
徐槐还没什么反应呢,杞无忧的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一滞,渐渐放松下来,神情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
桌底下,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吃过饭,肖一洋有话要单独和杞无忧说,徐槐惨遭驱逐,只好去二楼,坐在咖啡厅的露台上晒太阳。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了。
肖一洋往椅背上一靠,一改刚才的放松姿态,皱着眉看他:“说说吧,你和徐槐,怎么个情况?”
杞无忧站在肖一洋面前,对上他审判似的目光,不自觉挪开了视线,思索好久,才谨慎地开口:“没啥情况。”
他忽然想到之前国家队发生过的一件事,一位外教与队里的女队员发生了关系,最后女队员被开除,外教被遣送回国。
杞无忧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说:“是我主动追的徐槐,他一直在拒绝,是我死缠烂打。”
肖一洋冷笑:“哦,他贞洁烈男,宁死不从是吧?”
杞无忧:“……”
贞洁烈男又是什么词?能不能别像徐槐那样乱用成语。
“不是,我说你俩能不能提前对对词儿?”肖一洋讥讽道,“太有意思了,他说跟你没关系,是他主动的,你说跟他没关系,是你主动的,那到底是谁主动的啊?真奇了怪了。”
其实现在再问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也知道,只是想找个由头宣泄一下怒火。
“就是我主动的,和徐槐没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什么处罚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肖一洋看杞无忧一副护着人的架势也觉得挺好笑,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自动被杞无忧划入了敌对阵营。
他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吧,冬奥会结束之后,徐槐和国家队的合约刚好也到期了。”
杞无忧心里一紧,但神色未变,“嗯。”等他继续说。
“他前段时间跟我说,不想续约了。”
他说……什么?
杞无忧呆呆地站在那里,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不想续约了?”他听到自己钝涩的声音。
“嗯,”肖一洋说话时观察着杞无忧的反应,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他不和国家队续约了。”
杞无忧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浑身僵硬,脸色也不对了,良久,才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还是不太适应吧,毕竟这里的生活环境,训练模式还有思想观念,很多方面都和他以前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肖一洋说。
但其实徐槐是一个内心自洽的人,即使他不太认同别人的某些观点和做法,但也能设身处地地去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求同存异,同时自己也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肖一洋知道徐槐说不适应只是一种托辞。
他问过徐槐是不是因为杞无忧,徐槐说,有一部分原因。
肖一洋一开始还有点想不明白,如果说徐槐真是因为杞无忧,那按理说更应该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才对,怎么可能主动要走?
难道是觉得不在一个队里谈恋爱的话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直到听到徐槐离开国家队之后的计划,肖一洋才恍然大悟,一方面觉得自己格局小了,另一方面觉得,徐槐为杞无忧考虑了太多,不只是眼前。
“那他之后去哪儿,”杞无忧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突显,“回挪威吗?”语气透出隐隐的急切。
当然不是,但肖一洋有心逗他:“是啊,回挪威队继续带他师弟师妹,你师父不要你了。”
第162章 长白山的月亮
后面肖一洋又说了些什么,杞无忧一句话也没听清。他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徐槐要离开国家队了,徐槐不要我了。
为什么?真的是因为他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和训练模式吗?
杞无忧才不信。
记忆里恍然浮现出徐槐拒绝他时,说过合约期到了就走人之类的话。
那时候只觉得徐槐为了拒绝他,拿这个当作威胁,他这么喜欢中国,喜欢教练这个职业,根本不会走的。
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很久之前?
他还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好要走了吗?
那他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其实只是一种缓兵之计?
徐槐以前说过,人生重在体验。
他见得太多,经历得也太多,也许和我在一起只是他诸多人生体验中微不足道的一种。
反正迟早要离开,等合约期一到,离开中国,就不再和我有任何牵扯,就可以摆脱我了。
……徐槐是这样想的吗?
种种猜测如同疯长的藤蔓在脑子里缠绕拉扯,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想下去,杞无忧要找徐槐当面问清楚。
万一,万一是肖一洋在挑拨离间呢?徐槐并没有想要走。
攥扶手攥得太用力,手掌被磨红,手指在微微发抖,可杞无忧完全感觉不到。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以至于恍恍惚惚地走出门时,肖一洋在身后喊他忘了拿滑雪服外套他都没有听到。
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也没感觉到冷,最后肖一洋追出来,把外套强行披到他身上。“
衣服都不要了是吧?”肖一洋看他一脸魂不守舍,啧了声,“瞅瞅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杞无忧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心脏开始密密麻麻地抽痛,他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下去,摇摇头,把外套穿上,拉链也拉好,哑声说:“我去找徐槐。”
他几步冲到二楼露台,拉开阳台门。
遮阳伞下坐着一对年轻情侣,正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两人听到震天响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向门口。
四下扫了一眼,根本没看到徐槐的影子,杞无忧又“嘭”地一声把门拉上了。
他又几步跑下楼,此时肖一洋刚结完账,站在柜台前还没有走出门。
杞无忧拉住他问:“徐槐呢?”
肖一洋扭头看他,奇怪道:“不是在楼上吗?”
“没有。”杞无忧松开他的胳膊,大步走出门,边走拿出手机给徐槐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显示已停机。
上午不是还在和肖一洋打电话吗,怎么突然停机了?
杞无忧停住脚步,又试着打了一遍,结果还是同样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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