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泓渟却似乎将李信昀那意外的触碰当做有意的亲密,他轻轻笑了一声,黑暗放大了感官的敏感度,他的轻笑声仿佛正扫在李信昀后颈的毛毯上短短的绒毛,柔软却又带着微妙的触感,令人心尖发痒。然后谌泓渟于黑暗之中精准地寻到了李信昀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动作寻常而自然,在李信昀反应过来之前,谌泓渟指向夜空,有一缕耀眼的光自群星之中划过,映入李信昀的眼眶之中,占据了李信昀的视线,然后那光义无反顾地向地面坠落,那么明亮,那么迅速。
是流星。
唇上还遗留着热度,似乎连微冷的山风也无法吹散,或许是夜色太暗太静,李信昀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明明应该反感这一吻。他听见谌泓渟说:“流星雨开始了。”
李信昀只有些茫然无措地顺着他的动作望向天空。
“不是说对着流星许愿会实现吗?”谌泓渟说,“阿昀有什么愿望吗?”
“原来你还信这个。”李信昀颇有些惊讶。
谌泓渟看起来就很不像那种会相信对着流星许下愿望就能够实现这种事情的人,他看起来更像那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不择手段地寻找方法的人,而不是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谌泓渟轻笑一声:“因为我也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啊。”他举起望远镜,看向天空,仿佛是热忱的观星爱好者一般。
他们说话的间隙,夜幕之中已经亮起来无数的流星,流星们仿佛是天空之中燃起来的一簇簇火光,摇曳在夜色与晚风之中,不约而同地拖着尾巴划过天迹,一场盛大而灿烂光之雨落下,他们自遥远的宇宙而来,降临在地球上,如同烟花一般绽放,却与烟花不同,因为它们是自然和宇宙所创造的一场奇迹。
那么……自己以容昀的身份,在此时此刻和谌泓渟拥着同一张毛毯坐在一起看这样的盛景,也算是一场奇迹吗?李信昀想得出神。
谌泓渟似乎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说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李信昀说:“不是,很漂亮……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对着流星许愿,这么短暂的存在,真的能帮人实现愿望吗?”
流星不过是宇宙中的细小物体和尘粒跟大气摩擦发生了光和热后被燃成的一束光,它们出现人类的视线中的时候,本身就已经是灰烬。这种存在如此短暂、本质上就属于失去和消逝的事物,为什么会被赋予那么多美好的意义?
谌泓渟望着夜空,看着一簇簇的光在瞬息之间划过和坠落,微笑说:“可能就是因为太短暂了吧,”他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漫长地存在于世间的事物,太了解人类的愿望多么贪婪又沉重了,只有这样短暂的存在,才来不及了解自己要承载多么沉重的东西,可以把人类的贪婪都一一收下。”
第30章 愿望
这场流星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看完流星雨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因为下山不太方便,李信昀一行人要等到天亮了再山。好在傅闻玩的经验丰富,装备比较齐全,带了简易的帐篷,看完流星雨之后,他们一起搭了帐篷短暂休息一下。因为是轻装简行,帐篷傅闻只带了两顶,因此他们三个男人得挤一挤。
姜杏雨觉得抱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傅闻说:“我邀请你出来的,肯定得负责好你的一切是吧?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几个男人挤一挤有没什么。”
但是等傅闻进入谌泓渟和李信昀休息的帐篷之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看着谌泓渟很李信昀两个人十分戒备,他双手护胸,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你们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我的心里只有姜小姐。”
李信昀被他逗笑:“你对自己的魅力是不是有点误会?”
谌泓渟则说:“你放心,我只对阿昀有非分之想。”
李信昀瞬间从耳根升起来一股热度,谌泓渟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暧昧而令人遐想的话,他转头对李信昀说:“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下山。”
傅闻一条还在追求中的单身狗一脸被他秀到了的表情,愤愤不平地在帐篷一侧睡下。
“晚安,阿昀。”谌泓渟对李信昀说。
“……晚安。”
谌泓渟就躺在李信昀的身旁,对他同许多个寻常一样道了晚安,只是这一次他道完晚安却不是转身离开李信昀的房间,而是在李信昀身边躺下。帐篷里狭小的空间无限地放大了谌泓渟的存在感,仿佛每一寸空气里都是谌泓渟的气息,令李信昀觉得手足无措,他僵硬地躺在谌泓渟身侧,连大气也不敢喘,仿佛怕打破了什么东西——他怕打破自己心中仍旧在无限膨胀的一个气球,那气球已经装满了某种他这些日子以来拼命躲藏的情绪。
李信昀还以为自己一定会没有办法睡着,不论是身旁谌泓渟平缓却无法忽略的呼吸,还是呼吸间似有若无的清香,都不是能令他安然入眠的存在。但或许是太累了,李信昀最后还是睡着了。
只是李信昀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许多凌乱的梦,那些梦全部都是热的,热的人心神俱乱,所有凌乱的梦里唯一清晰的只有谌泓渟,还有那句“我只对阿昀有非分之想”,以极其温柔且暧昧的语气回荡在李信昀的梦境之中,还辅以许多亲密的接触,或许拥抱,或是亲吻,或是抚摸。
李信昀知道自己在做梦,就如同他在医院醒来之前那样的梦,可那时候,他看着谌泓渟与“容昀”的缠绵,还如同看着别人,而这一次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的梦,主角真真切切地是谌泓渟与自己。他无法逃离梦中缠绵悱恻的热,被某种即将坠落的恐慌压的喘不过气来。
清晨的时候,李信昀于睡梦之中猛地惊醒,才发现睡觉之前还振振有词地叫他们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贴着角落睡觉的傅闻早已经滚到了中间来,人睡得四仰八叉的,手臂大剌剌地横在李信昀的胸口,难怪他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将傅闻的手臂推开,看着帐篷顶发了一会儿呆。
天光微微亮了,有一缕阳光从帐篷的缝隙之中照进来,照在李信昀的眼睛上,微微的刺痛。李信昀起了身,拉开帐篷躬身走出去。
“怎么起得这么早?”他的身后传来谌泓渟的声音。
李信昀循声回头去看,谌泓渟也已经起来了,他正拿着毛毯走过来,他把毛毯披在李信昀身上:“早上天气凉。”
“睡不着就起来看看,”李信昀说道,“谢谢。”
“你们都起这么早做什么,把我都吵醒了。”傅闻也爬出帐篷,他望着天边的日出兴奋地叫了一声:“我要叫杏雨起来看日出!”
谌泓渟站在他旁边,望着前方说道:“南山的日出果然不错,傅闻的度假山庄以后应该不会亏得太惨。”
远方,一轮红日正在跳出群山和云层,晨光一瞬间铺了满地,明亮得仿佛像是隐去了所有夜里所有暧昧的梦境与晦暗的动荡。
但李信昀知道,只是“仿佛”。
他们看完了日出,才收拾好行李下山,等到回到傅闻的马场,已经是下午了,傅闻已经提前叫马场的员工准备好了餐食,一回到马场就开饭。山上毕竟不比家里,在山上折腾了一夜,每个人都又累又饿,虽然备有干粮,但是到底不如正经的饭食。
傅闻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姜杏雨看了都忍不住提醒他叫他小心噎着。傅闻还说:“我还是得想办法弄点钱在上面把山庄建起来,这样也太累了——谌泓渟,要不你投资一点?我保你稳赚不赔。”
谌泓渟说:“算了吧,你上一回也说稳赚不赔,没得赚就算了,我还贴了钱进去。”
傅闻见骗不了谌泓渟,只好悻悻说道:“等以后我的度假山庄火起来了,你后悔都来不及。”然后继续风卷残云地扫荡桌上的饭菜。
李信昀没有什么胃口,只简单填了填胃,他昨夜睡得不好,精神十分疲倦。
等吃完饭,傅闻又说他们可以在马场休整休整。因为傅闻交游广阔,时常会带朋友来马场玩,他这人在生活上又相当挑剔,所以马场是备有专门供自己和朋友休息的房间的。房间装修得颇为精致,比起星级酒店来说也算是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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