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泓渟拿了手机,一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一般时不时回头望上李信昀几眼,像是安抚。他和医生说了一些话,李信昀没听清也没在意,只是望着他。好像只有这种时刻,他才可以无所顾忌地把目光投向谌泓渟。
而谌泓渟打完电话,又疾步走去卫生间,片刻之后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折好放在李信昀的额头上。李信昀有点不喜欢毛巾湿淋淋的触感,几次想要掀开,谌泓渟温柔的将李信昀脸庞汗湿的凌乱的头发拂开,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轻声哄他:“阿昀,乖,医生来之前我要先给你简单降下温。”
或许是谌泓渟的吻与话语太温柔,李信昀便不再试图掀开额头上的毛巾了了。
家庭医生来很快赶来了,详细地问了李信昀一些问题,李信昀意识模糊,只是凭本能答着,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回答了什么。
不过医生从李信昀哪里知道了他白天手受了伤的事情,便立刻重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看着伤口微微皱了皱眉。
检查完李信昀的伤口之后,医生显然已经找到了症结,又给他做了进一步的检查,诊断李信昀的发烧应该是伤口炎症和破伤风抗原排异引起的。
谌泓渟握紧了李信昀的手,脸上神情复杂,像是愧疚,像是后悔,低声说:“对不起,阿昀,都怪我,要是不那样叫你出去,说不定你就不会生病了。”
虽然李信昀思绪不怎么清醒,但也知道这不能够怪谌泓渟:“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谌泓渟将李信昀的整个身体嵌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在李信昀耳畔说道:“阿昀,以后我一定不让你这么难受了。”
像是某种坚定的誓言。
确定了发烧的原因之后,医生给李信昀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又给他开了退热的药物,让李信昀一定要好好休息,叫谌泓渟今天晚上观察好李信昀的体温变化,如果体温不再升高或者恢复正常那么就一切都好,要是还是迟迟不退烧的话,天亮就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了。
谌泓渟仔细地听了医生的全部叮嘱,然后道谢。
送走了医生之后,谌泓渟端来了温水,将李信昀扶起来,让他将退烧药吃了。
李信昀头脑昏沉,比起最初的冷,此刻的李信昀已经开始觉得热了起来,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整个人都要被燃了起来。
但无论是冷还是热,李信昀总在混沌的意识之中放弃思考,凭借身体的本能去寻找谌泓渟作为倚靠,他整个人都倾倒在谌泓渟怀中,谌泓渟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谌泓渟将退烧药递到他的唇边,他便张唇吃下,苦味在舌尖漫开,他拧起了眉头,唇边又马上递来一个杯子,温热的水汽扑到面上,使李信昀更觉得热,但口中的苦涩令他不得不忍受这热,于是只好双臂更环抱紧谌泓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凉意以抵消这热度。
李信昀喝水喝得太急,即便谌泓渟柔声说着“慢一点”,他依旧是被呛到,喝进去的水大半从嘴角流了出来,因为和谌泓渟挨得太近,水全部都沾到了谌泓渟的衣服上,谌泓渟大半的胸膛都被洇湿。
“对不起……”李信昀下意识地说。
谌泓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没事,你没有呛着吧?”
李信昀摇头。
谌泓渟将杯子放下,然后扶李信昀躺下,把被子给他掖好,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快睡吧,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李信昀躺在床上,看着谌泓渟一边解着睡衣扣子,一边走去衣帽间。谌泓渟回来的时候,看见李信昀还睁着眼睛望着他,于是走近来,又重新躺回了李信昀旁边,柔声问:“怎么还不睡?医生叫你要好好休息。”
“太亮了……”李信昀含糊地说。
为了方便观察李信昀的情况,卧室留了一盏灯,光线并不很亮,很柔和。
谌泓渟笑了笑,然后朝李信昀伸手,他的掌心盖住了李信昀的眼睛,李信昀眼前便霎时一片黑暗了。然后李信昀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唇上,有微微冰凉的触感,因为自己尚且还高热的体温,这触感显得那样舒服。因此那东西离开之后,李信昀情不自禁地追逐了上去,追逐到之后,李信昀才反应过来,那是谌泓渟的唇。
然后他听见谌泓渟落在自己唇边的唇,吐露出极其轻微、温柔的声音。
“现在不亮了,好好睡一觉吧。”
第36章 噩梦
“阿昀。”
李信昀迷糊之中听见了不知道那里传来的温柔而熟悉的呼唤,有些模糊和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于是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刚睁眼的时候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有一瞬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的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像是游魂一般,连意识也有些混沌。等看清楚周围陈设之后,他才想起来这里是卧室,自己从医院醒来之后到现在一直居住的地方。
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地方,李信昀却忽然之间觉得有些陌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场景,他很是迷茫地在房间里转着,试图寻找方才的喊声的来源,但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卧室门被打开,他听到了一声更清晰的呼唤:“阿昀。”
他朝门口看去,正看见西装革履的谌泓渟,看见他那张见一眼便不会再忘记的动人心魄的精致面容,他脸上还是宠溺的微笑,朝卧室里走来,他叫着“阿昀”,但是走到了李信昀面前,却没有停下,像是完全看不见李信昀一般,直接越过了李信昀的身旁,带起来一阵微风,一阵夹杂着苦橙香气的微风,遗留在李信昀的呼吸之间。
他掠过李信昀,径直朝露台走去。
于是李信昀才注意到,露台上正坐着一个人,他身形纤瘦,背对着室内在露台的椅子上静静坐着,仿佛像是全心全意地等待谌泓渟。因为他背对着李信昀,李信昀没有办法看见正脸,但李信昀却觉得很熟悉。
谌泓渟走上前去,拥住了那个人,说:“阿姨说你今天有些不舒服,怎么了?”
那人则自然地挽住了谌泓渟的要,埋首在他的腰腹,一副十分依恋的样子,说:“阿姨太小题大做了,只是觉得有点头晕,已经没事了。”
谌泓渟怀中的人是谁?李信昀情不自禁地想走上前去看看,但是像是有无形的墙阻隔着他的步伐,不论他怎么朝他们走过去,都始终无法跨出露台,怎样都看不见谌泓渟的怀中的那个人的脸。他只能够看着他们相拥,心中涌现出一股微末的酸意。
而谌泓渟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抬头猛地朝李信昀的方向望来,目光有如实质,追寻着李信昀的踪迹,李信昀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身后平坦的地面突然变做了万丈深渊一般,他后退的脚步没有踩到地面,而是一步踏空,整个人无法自控地往后仰去,他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朝下方无限地坠落了下去。
仿佛已经过了万年,又仿佛只是过了瞬息,李信昀才坠落到底。再一次踏上地面的时候,李信昀发现自己置身于花店之中。
依旧是是李信昀早已经熟悉的景象,琳琅满目的花束陈列在满了整个房间,香气四溢。李信昀在花店时平常坐的小桌上放着一直瓷白的小瓶,瓶中插着几支橙花。桌边同样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似乎是和方才坐在露台上的人是同一个,他坐在桌边,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花瓶中枝叶间零落的花朵。李信昀想要走过去再看的时候,花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有人进来,依旧是谌泓渟。他径直走向坐在桌旁的人,柔声唤了一声“阿昀”。
那人站起来迎向谌泓渟,投入他的怀中,谌泓渟拥住他接吻,环着他的腰,他们吻得忘情而缠绵,李信昀这一次往前走了一步,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侧脸。那是李信昀太熟悉的五官——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他显然不是李信昀。
他是容昀。
李信昀一瞬间就领会了他的身份,悚然一惊,后退了几步。
不论是谌泓渟和容昀在露台上的相拥,还是还是此刻他们在花店里的缠绵,都是李信昀在医院苏醒之前做过的梦。但是那时候的梦境无比晦暗,只像是梦境,而此刻明明还身在梦中,却像是置身于真实当中;那时候李信昀将自己当做梦境的主人,而这一刻他却成了真实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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