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报告的检材,一份是我的,而另一份是一个叫李信昀的人的——”李信昀的手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手握紧了手上的报告,纸张锋利的边缘扎在他的手心。他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上这一份报告,从身侧重新拿了一份报告出来,声音比他的手还要抖:“这是一份指纹鉴定报告。”他直接将报告扔向谌泓渟,纸张“啪”的一声打在谌泓渟的身上又落到地上,报告上的铅字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晰无比——
“……将检材指纹与样本1的指纹存在着本质上的符合点,充分反映了两者本质的同一性,构成同一认定的客观依据,可以判断是属于同一人的指纹。”
上一次去李信昀去原来的事务所里找硬盘的时候,李信昀在枕头上找到了自己以前落下的头发,同时拿走了自己的一只水杯,把这些一起都送到了鉴定中心,鉴定中心为他出具了这两份鉴定报告。
从鉴定中心取到结果报告,看到容振和杜双慈与他的鉴定报告的时候,李信昀还在心里想过,或许容昀是容振和杜双慈领养的孩子,或许容昀真的是他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如果是DNA的相似,他还有许多的借口来进行逃避,他还可以装作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可是连指纹样本的鉴定结果的,都显示两份样本是一致的——
李信昀连逃避和自我欺骗也没有办法了。
他看着谌泓渟,而谌泓渟的脸上此时此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了仿佛是慌乱的神情:“阿昀,你听我解释,这些都是有缘由的……”他有些急迫地去抓李信昀的手,而李信昀甩开了他,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问:“那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缘由。”
见李信昀肯听他说,谌泓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坐到李信昀的旁边,再一次握住李信昀的手,稍有些用力,仿佛是怕李信昀再一次甩开他,“事情的起因,要从我父亲讲起。我一直都隐约知道,我父亲的手不太干净,背后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李信昀低着头看着自己与谌泓渟握在一起的手,他仿佛是在神游,没人看得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谌泓渟的话。
谌泓渟讲了关于李信昀的那场事故的前因后果。
约三年前,林靖先决定退出诚丰集团的经营,让谌泓渟接手,谌泓渟原本觉得很奇怪,因为林靖先并不喜欢他,他只喜欢林成业,从以前的一些迹象看,无疑林成业会是他的继承人。
直到他听说林靖先试图买凶杀人。
谌泓渟接管诚丰之后,即便实际上做主的依然是林靖先,他还是掌握了不少的人脉与权力,因此在林靖先和林成业身边都安插了眼线。通过这些眼线,谌泓渟这才知道林靖先在背后到底做些什么事情——林靖先、赵通以及秦志峰,手底下掌握着一条色情交易的产业链,其中还有牵涉了大量的未成年,这些年林靖先利用这条产业链不知道贿赂和拉拢了多少人。
因为有线人的举报,警方其实已经追踪了这件案子许久,因为想要把涉案的人一网打尽,所以一直秘而不发。林靖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早收到了风声,害怕自己树大招风引来调查,甚至林成业也牵涉其中,所以才决定以身体欠佳的借口退下去,暂避风头,让谌泓渟接管诚丰。
而林靖先买凶要杀的人正是李信昀和严夏,以及因为李信昀的调查和严夏的曝光身败名裂的杨庭——与杨庭有关系的那位未成年少女,正是林靖先授意赵通“送”给杨庭的。因为他意识到李信昀既然跟踪了杨庭那么久,很有可能发现过什么,尽管恐怕李信昀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赵通作为林靖先放在最前面的人,迟早会被警方锁定,即便李信昀现在没有意识到,等赵通进入到大众的视线,李信昀恐怕也会意识到。
谌泓渟觉得惊心,于是他跟踪了林靖先派出去的杀手。李信昀发生事故那天,杀手先是弄晕了杨庭,打算利用杨庭制造一场报复杀人的车祸,熟料杨庭中途醒了过来,和杀手发生了打斗,谌泓渟的人赶到的时候,杀手和杨庭都已经在车祸中丧生。
谌泓渟很清楚林靖先赶尽杀绝的性格,如果没有杀死李信昀,林靖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看到杀手的尸体,谌泓渟才想道用杀手的尸体来代替李信昀,再以杀手的名义告诉林靖先任务已经完成。然后他带走了李信昀,把他藏了起来,甚至更换了身份。严夏那边也只能暂时派人暗中保护,毕竟杀手的尸体无论如何也只能代替同样身为男性的李信昀。
不过后来大概林靖先也调查过严夏掌握的照片,大概她的手里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加上那时候赵通被捕,再有动作难免引人注目,所以后面才没有什么动静。
“对不起,阿昀,我不是有意想要骗你的,只是我父亲要是发现你还活着,他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谌泓渟望着他,柔声说,“我只是想要保护你,阿昀。”
第54章 谜底
李信昀很久没有说话,低着头仿佛在思索什么。就像是李信昀依旧接受了谌泓渟的一切解释一般,他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谌泓渟对李信昀讲述了李信昀发生事故的全部经过,至少对于李信昀的事故本身,谌泓渟的陈述没有太大的漏洞。
可是事故之后,谌泓渟所做的一切,却有一个巨大的、致命的漏洞。
李信昀很想要视而不见,但是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抬起头,谌泓渟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愧疚,那双美丽幽深的眼睛忐忑不安地望着李信昀,无疑是一个真挚地为自己的欺骗和谎言在等待着原谅的爱人。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保护我。”李信昀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去看谌泓渟,他不确定自己如果看着谌泓渟,还能不能有足够的勇气够指出谌泓渟的漏洞,“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事实,为什么要撒谎我们是恋人关系,为什么要——要我让我彻底地变成容昀?”
李信昀话音一落,房间便陷入了一种无边的沉默里,时间也仿佛凝固。
过了一会儿,李信昀听见谌泓渟轻轻笑了一声,“啊,这样不能哄到你吗,好像确实是拙劣的谎言啊。”他的脸上方才那些愧疚与不安都瞬间消失不见。他站了起来,然后俯身将落在地上的DNA报告捡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捏住纸张,稍一用力,“哗啦”一声,纸张被谌泓渟撕裂为两半,如此之后谌泓渟依旧并未停止,他将撕碎的两半合在一起,作势又要继续撕。
李信昀先是被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他猛地扑过去把纸张夺过来,又惊又怒地说:“谌泓渟!你做什么?!”
“阿昀,你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吗?”谌泓渟看着李信昀将鉴定报告抢回去,他并没有阻止李信昀的动作。他温柔地、忧愁地问,像是无比恳切的哀求,又像是不露声色的威逼。
李信昀将已经撕裂的纸张握在手里,却突然又像是失去了力气,纸张又从他的手中滑落,再一次落到地上,如同失去翅膀坠落于地面的白鸟,最后落在地上的声音如同某种凄楚的哀鸣一般。
李信昀望着他,“你以为撕掉鉴定报告就可以当做这个东西不存在吗?”
“为什么不能呢?”谌泓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如同待一个玩闹的孩子一般,用无奈而遗憾的语气和李信昀说道:“好可惜啊,阿昀,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他抬眸看向李信昀,那双如湖水一般温柔的眼眸,此刻变成了幽暗的沼泽,只一眼望过去,便知道这底下必定埋藏着足以让人葬身其中的危险。这沼泽卷向李信昀,仿佛要将李信昀硬生生地拖入其中,“为什么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呢?”
事已至此,谌泓渟竟然还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李信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极反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当我是容昀,无知地任你摆布吗?”
“容昀有什么不好吗?”谌泓渟的神情如同天真无知的孩子,他看着李信昀,仿佛真的在诉说自己的困惑,“有家人,有朋友,也有我……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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