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睡了多久?”李信昀问。
“你睡了一整天,”养母说,“医生说你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一下子松懈了之后,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就昏睡了过去。”
“谌……谌泓渟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救了你的那位谌先生么?”养母说,“听医生说情况已经好转了。”
养母接到消息赶来医院的时候,李信昀已经晕倒了。她来的时候,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祈祷李信昀不要再出任何事。见到在病床上睡着的李信昀,她悬吊的心才勉强放下。至于李信昀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她只听警察和一个叫钟聆的人大概说了说,她脑子还是懵的,并未能完全理清其中的关系,只知道是谌泓渟救了李信昀,因此等待李信昀醒来的时候,她也去询问过谌泓渟的情况。
李信昀从病床上坐起来,或许是睡了太久,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头很晕,眼前还黑了一下,养母急忙扶起他,说:“医生说你还得好好休息一下。”
李信昀说:“我想去看看谌泓渟。”他十分固执地要下床,李沛风便也急忙来扶他。养母拗不过他,只好叫李沛风讲李信昀扶去谌泓渟的病房。
谌泓渟已经脱离危险苏醒了,转入了普通病房,李信昀到谌泓渟的病房的时候,谌泓渟正靠在病床上,和一个李信昀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说话,男人拿着一大摞的文件,和谌泓渟似乎是在谈工作。李信昀不认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显然是认识他的,见到他礼貌地叫道:“李先生。”
他不仅知道李信昀,甚至还知道李信昀真实的身份。
谌泓渟看见李信昀,温柔地叫道:“阿昀。”他说话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仿佛是没有一点的力气,他转头和那个男人说:“陈秘书,你先出去吧。”
原来是谌泓渟的秘书。
李信昀偶尔从谌泓渟口中听到过陈秘书的名字,似乎是谌泓渟很重要的心腹,同钟聆是不同的,他似乎总是替谌泓渟办许多机密、要紧的事情。
这其中大概也包括和李信昀相关的一切事情吧。
陈秘书应了一声“好”,他并不问谌泓渟为什么要叫他出去,只是很寻常地执行谌泓渟的指令。李信昀也和一直扶他进病房的李沛风说道:“沛风,你也先出去吧。”
李沛风犹有些担心,李信昀拍了拍他的手,说:“没事,我只是说和谌先生说几句话。”
可是即便让李沛风和陈秘书都出去了,他们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谌泓渟才问他:“我听钟聆说,你晕倒了。”
李信昀说:“只是太疲惫了,”然后又问,“你现在怎么样?”
谌泓渟笑了笑,答道:“已经没事了。”
可是谌泓渟的脸色依旧是异常的苍白,无比虚弱,连说话都非常费劲,因此他的“没事”并不怎么具有说服力。李信昀看着他惨白的唇,说道:“才从ICU出来,怎么就开始工作了,应该多休息的。”
“其实只是听陈秘书讲一下公司最近的情况,不碍事的。”谌泓渟似乎想要坐得更起来一点,于是动了动,大概是牵动到了伤口,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李信昀便起身去扶他,谌泓渟握住了他的手,脸色更白了一分,“阿昀,我又让你为难了吧。”
李信昀想要把手抽出来,一时没有抽动,他又怕牵扯到谌泓渟的伤口,不敢太过用劲,只能任由谌泓渟抓住自己的手,而谌泓渟继续说,“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不想要你出事,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才做的……而且事情本来就是因为我而起的。你不要觉得有负担……”
这时候,病房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李信昀又抽了抽手,终于抽了出来,进来的人是医生,大概是来看谌泓渟的情况的,看见李信昀在,他有些惊讶,说道:“容先生也在?”
“我……我来看看他。”
医生检查了一下谌泓渟的情况,说道:“幸好子弹稍微偏离了一点谌先生的心脏,否则谌先生是否真的能够无恙还是未知数。现在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谌先生好好休养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李信昀便彻底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的这口气并没有松完,他看见医生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和严肃,他的心脏猛地一紧,问道:“他这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看了看李信昀,又看了看谌泓渟,却显然是在征询谌泓渟的意见,大概是比较清楚谌泓渟和李信昀之间的关系。
谌泓渟说:“没事,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说。”
“谌先生的问题现在并不大,问题比较大的……是容先生。”医生指向了李信昀。
第68章 旧疾
“我收到了刚刚容先生拍的片子了,容先生的脑中长了一颗肿瘤。”
医生显然是谌泓渟相熟的医生,所以李信昀的一切检查也都经了这位医生的手,李信昀拍的片子自然也发给了他。
“什么?!”谌泓渟比李信昀还要更先问出口,他猛地直起身来,一下子牵动了伤口,弓着身体微微发抖。他的神情无比震惊,难以置信,仿佛被宣告了病症的是谌泓渟,而非李信昀。
而李信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医生口中的容先生说的是自己,即便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是自己,对于医生说的“肿瘤”这个词语,李信昀一时没有产生准确的概念,他有点茫然地听医生说话。
原来李信昀昏睡过去之后,医生已经给李信昀做了全身检查,然后在李信昀的大脑之中发现了一颗肿瘤。医生说:“不过我只是看到了片子,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让神经外科的专家进一步进行检查。”
“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查错了。”谌泓渟失去了一贯以来总是冷静而从容的神态,不肯相信和接受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他脸色惨白,甚至比他中了枪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时候还要白,仿佛是浑身的热度与鲜血都被消耗殆尽,他像是一只绝望的野兽,被猎人的绳索绞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全部的生命。
医生说道:“我们会给容先生做进一步检查的。”
在李信昀要做进一步检查的时候,他执意要陪李信昀一起,但是他才刚刚从鬼门关踏回来,身体虚弱无比,医生哪里能够允许,无论李信昀与医生如何劝,他都不肯听从,执意要陪李信昀一起,甚至伤口都在撕裂了,最后让人给谌泓渟扎了一针镇定剂,不得不重新给他缝合了一次伤口。
养母和李沛风很快也得知了此事。
养母当即就落下泪来,几乎要晕倒过去。李沛风扶着母亲,看着李信昀,双眼通红,哑声叫道:“哥……”
因为这一切太过于戏剧化了,戏剧化到李信昀甚至生不出一点一个得知自己患上重症的病人应该有的情绪。他拍了拍李沛风的肩膀,又抱了抱养母,说道:“别太担心了,还要等医生看了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才知道之后怎么做,说不定根本就是误诊呢?再说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李沛风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李信昀的检查做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养母原本想要留下来陪李信昀,但是还是被李信昀劝了回去,养母如今年纪已经不小,而且从前太过操劳,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平常的时候就是各种疾病缠身,李信昀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让养母留下来照顾自己,况且自己现在还在检查阶段,并没有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因此他叫李沛风陪养母先回去休息。
最后养母还是没有拗得过他,只能答应先回去收拾李信昀的生活用品。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李信昀独自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安静的夜色发了一会儿呆。
李信昀对自己的病还是没有实感,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内心太过于震惊而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还是因为身体里还有名叫谌泓渟痼疾,远远还比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更加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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