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国道:“这些后果我都想过,但小林说了,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地不会坏。交公粮的时候,人家其他几个村,货车都能开到村口,只有我们,需要大家人工背到公社,修路的事情我想了很久,可是村里没钱啊,没钱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小林有办法为大家增加收入,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刘建民道:“支书你的心是好的,可这事光有心不够,咱地里除了粮食从来没种过其他东西,我不建议冒这个险。”
两方人各有说辞,一时间,这事情陷入了一个僵局。
林砚池等他们争论够了才道:“刘主任说得很对,不然咱们就折中一下,先用几亩地来搞一下试点,若是明年种植成功,且对地没有任何影响,再在村里全面推广也不迟。”
刘建民还想说什么,但是林知青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他若是还抬杠,也太不给林知青面子。
几亩的试点影响不算太大,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村里也能接受。
开了一下午的会,终于拍了板。
大家还没从村里建药房的喜悦中走出来,又听到了赵保国说要种药材的事,老乡们的态度褒贬不一,但因为提出的人是林砚池,大家都愿意相信他。
自从林知青来了他们村后,他们的生活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也有人问赵保国:“既然村里都要种药材了,那我们还用出去找活干吗?”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的男人都会去县城省城搞建筑,扛沙子,搬砖卸货这类活他们都要干。
挣的钱由施工队和生产队结算,最后再由生产队按每天十公分结算给大家。
“去,怎么不去,种药材的事还在摸索中,不能因为这事就丢了原本的活。”
这些人在外面干两个月,也能给村里挣不少钱呢。
村里这么多人,两边同时干不影响什么。
赵保国组织大家翻地的时候,林砚池拿着会计给的钱去城里买了药材种子,顺道还去取了他和赵亭松的照片。
黑白照片上,他笑得比较内敛,倒是赵亭松,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容肉眼可见的灿烂。
林砚池盯着照片笑了会,随即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回村后就给赵亭松拿了一张。
为了防止这张照片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砚池给照片的时候,故意当着沈红英的面给的。
沈红英一听说两人去照了相,连忙拿过来瞧了瞧。
“哎哟,不愧是我儿子,这模样可真周正。”
农村人比较含蓄,沈红英平时都不这么夸赵亭松的,饭都吃不饱,谁还管你长啥样。
只是这会儿看到照片上的人,她仍有些骄傲,不是她自吹自擂,这村里的后生,没一个有她们家小满俊的。
林砚池跟在一旁附和:“小满哥很上镜,照出来确实好看。”
赵亭松被他夸得脸红,忍不住道:“你也好看。”
沈红英笑道:“都好看都好看,小满啊,这照片珍贵着嘞,你得好好保存,别弄坏了。”
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把照片弄坏。
恰逢赵保国从大队那边回来,沈红英招手让他也过来看看。
“小林和小满照的相,你看好不好看?”
赵保国只扫了一眼,有些敷衍道:“好看。”
沈红英把照片还给了赵亭松,有点不高兴道:“一回来就耷拉个脸,谁惹你了?”
赵保国将手里的信递给沈红英,沈红英脸一红道,气道:“干啥呢,故意埋汰我是吧,明知我不认字,还让我看。”
赵保国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小满,你打开给你妈念念。”
信是赵亭松舅舅沈得贵写的,沈红英就沈得贵一个兄弟,这些年,沈得贵一直在外面跑运输,全国各地到处跑,姐弟俩难得才能见一回面。
本来她还挺高兴自家弟弟来信的,只是听完了信之后,她才知道赵保国为什么这副德行了。
沈得贵在信上说说这段时间他们运输队很忙,他想请赵亭松跟他一起送货,他愿意每个月给赵亭松拿十块钱的工资。
沈红英听完后问赵保国:“你咋想的?”
赵保国能咋想,他要是同意也就不会是这样了。
赵亭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他们,再说,他脑子本来就没有别人灵活,让他出去干活,叫他如何放心。
但是沈得贵在信里说得也挺对,赵亭松都这么大人了,还整天跟没断奶一样什么都让他们操心,他们做父母的再疼他,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不如趁着此次机会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好歹也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
沈得贵这话说得不太中听,可再不中听那也是大实话话,偶尔睡不着,赵保国也会想,以后他们没了,赵亭松该怎么过。
现在赵亭松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做父母的,哪能不为他操心。
两人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从他的沉默中,沈红英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她心有不舍,可她也知道,若真是对赵亭松好,就该听弟弟的,放他出去看看。
一旁的林砚池听完信里的内容也有些沉默,看着赵保国夫妇二人的反应,他便开口问道:“要去多久?”
赵保国道:“干到过年,少说也得两个月呢。”
林砚池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他问赵亭松:“你想去吗?”
沈红英和赵保国也看着赵亭松,放手的第一步,就是凡事让他自己做决定。
“我……”赵亭松低着脑袋不敢看人,随即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林砚池,坚定道:“去,我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他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沈红英心里难受, 转身就进了屋子。
赵保国也感慨颇深地拍了拍赵亭松的肩膀:“小满长大了。”
夫妻俩心里都不是滋味,又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这个决定对小满来说是好的,儿子想出去见见世面, 他们做父母的, 怎么能不支持呢。
况且有沈得贵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赵保国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沈红英最疼的就是赵亭松, 这会儿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还得进去劝劝, 给她做思想工作。
等两个人都进屋了, 林砚池才道:“我们出去转转吧。”
赵亭松默默跟在他身旁,面对林砚池的沉默, 他有些无措, 小心翼翼开口:“你不希望我出去吗?”
林砚池问他:“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吗?”
这次换赵亭松沉默了。
随后林砚池又听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这事我不能听你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他一旦认定,那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林砚池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见周围没人,他勾了勾赵亭松的手, 道:“不用说对不起, 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难得赵亭松这么有主见,林砚池又怎么会扯他后腿。
他本身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听到赵亭松要去那么久, 他心里很难无动于衷。
这时候又不像他那个年代, 走到哪都能视频电话, 遇到什么事家里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赵亭松又和别人不太一样, 林砚池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是为他担忧。
赵亭松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顾虑,他心里也舍不得林砚池,他们认识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可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哪说起。
他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每次和林砚池进城,都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林砚池是天上的明月,他是这地上的污泥,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那么明显。
林砚池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自己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
什么大男子主义,什么男性尊严,他都不懂,他只知道,林砚池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他也要尽自己所能对他好。
林砚池是从外面来的,他不属于这个地方,赵亭松也想走出这贫穷落后的村子,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林砚池这么一个人,他想更多的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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