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正暴跳如雷,喊的倒是口标准的汉话:“你们吃了!你们吃了!你们居然把我的狗吃了!!”
他手足并用,在人群中抽疯般踢打。有个小姑娘遭他踹翻在地,被一脚跺在小腹上,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妈脖子上架着钢刀,只能哀叫,也不敢弯腰护一护女儿。
众人吃剩的那堆七零八碎的狗下水和狗头现在已被真皋人用披风裹着,端放在空地中间。
小胖子打得累了,直喘粗气,忙有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搀住他。他却一把推开,对瑟瑟发抖的人群嘶吼道:“跪下!!”
合一教众全都偷偷看向郑仙兄。
郑仙兄抖抖索索,声如蚊蚋:“我们是合一上帝的弟子,只跪父母苍天……”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真皋人已反手将刀柄捣进他的嘴里,鲜血和着碎牙喷了一地。
小胖子又暴跳起来:“跪下!!我叫你们跪下!!给我的赤鲁和盖宝磕头!!”
郑仙兄挨了揍,反拼出口硬气,在真皋人的挟持下拼命挣扎,每一个字都往外喷血:“不要跪!不要跪!跪了四条腿的畜牲,轮回时连畜牲都不如!”
可见他挨了痛打,众人早争先恐后跪倒,在弯刀下觳觫成一片。
荒原上一时只听郑仙兄凄凉、单薄、口词不清的悲呼:“不要跪!不要跪!”
真皋人踢在郑仙兄的膝弯上。他一倒地,小胖子早冲过来,冲着他的脸不要命地乱踩,一边怪叫道:“你说赤鲁是畜牲?!汉蛮才是畜牲!你才是畜牲!你死千百次,也赔不起我的赤鲁!”
喊着喊着,小胖子的声音突然撕破,尖利得像女人一般。他语不成声,扑倒在狗尸旁,将最大的一颗狗头搂在怀里,用脸磨蹭着。
借着火光,我见他脸上居然一片晶莹反光。
小胖子嚎啕道:“你们知不知道!赤鲁才生下来的时候不会喝奶,是我用手指头蘸着羊奶把它养活的,它小时候掉进了冰窟,是我抱着它捂了两天才救回来的!今年它头一次进斗场啊,就敢对两个又高又壮的怯怜口!别的狗得胜后只顾发疯,只有我的赤鲁那么乖,一路拖着死人过来朝我摇尾巴……这是拱北道最好的狗啊,上京多少人羡慕!”
他突然抹了把眼泪爬起来,把狗头无比怜惜地放下。走到合一教众面前,来回扫视了几圈,神色就像在挑晚饭要吃哪头羊。
他终于选中了一对男孩。
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十二、三,小的只有八、九岁。
是那对小兄弟。
小胖子道:“你们俩也吃了我的狗吗?”
见他走近,哥哥把弟弟紧紧搂住,一手摁着他的脖梗,想把他的脸也深深藏进泥巴里。他本伤重,这会儿又怕,一张脸面无人色。
倒是弟弟没那么畏缩,梗着脖子,小声回答:“吃了。可,可我哥没吃。”
他一张小脸早哭得比小胖子还花里胡哨,声音直抖:“老爷,大狗先咬我和我哥。大家好久没有饭吃了,才吃了狗。我们不知道那是老爷的狗啊!”他咚咚咚,叩头如捣蒜:“我给它们磕头!我给它们磕头!”
小胖子像听见了什么怪论,缓缓道:“我的狗咬你们,你们居然就杀我的狗,吃它的肉。”他示意卫士将那哥哥从地上揪起来:“两个汉蛮,赤鲁要咬,你们为什么不让它咬死就是了?”
弟弟合身一扑,搂住哥哥的小腿,嚎啕道:“老爷,老爷,不关他的事……我哥没吃,我哥没吃肉!”
小胖子尖笑起来:“那我给他吃肉!”
肉字一出,凶刃脱鞘,弯刀在空中一闪,劈进那弟弟的胸膛。
人群里炸响惊呼,我从长草里霍然站起。
就在我手脚发抖的一瞬间,小胖子已把刀拔出。
血光冲天而起,他却一刻不停,又剁进第三刀,第四刀,直到把那男孩从肩到腰斜斜劈开。
小胖子抛下弯刀,在尸体腔中抓了一把冒着热气的肠肚,按在早就吓瘫的哥哥脸上,放声大笑:“吃!你吃啊!快吃肉!”
第30章
“等等!!”我一声狂喊。
只觉这一声把自己的肺也撕成了一片一片,震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嗡嗡回响。
满场的悲叫竟都被我压住。
我从草间跃出。
人若是出离了愤怒之后倒也真不再觉得生气。
此刻我心中只剩一片冰冷如死的坚定。
不杀这小胖子,我誓不为人。
真皋人似也被我这吼震住,竟然容施施然走进了人圈。火光照亮了我一身汉人装束,才有两个悟得快的向我扑来。
我双拳平出,一左一右,“寂寥灵素”。
沈识微我是揍不着,但揍普通人绰绰有余,指骨一刺,两根鼻梁便在我拳下应声而碎。
趁他们捂着脸打滚,我已走进两堆篝火中间的空地。
小胖子蹲下身去捡刀,满手血水人油,滑了几次才成功。
他乱舞着弯刀,作势也要劈死我,喊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我哈哈大笑:“我听见老爷问谁吃狗肉了。我来答话呢。”嗓音粗嘎,竟被刚才那一嗓子震破了。
一边说,我一边伸脚一勾,把脚边的狗头挑得跳起,正落在我摊平的掌心。我掂了掂重量,左脚弓步、右脚抬起,一个标准的棒球投球姿势,把狗头向小胖子劈面掷去。
小胖子哪来得及躲闪,被他心爱的赤鲁正中当门。只听扑哧一声,宛如摔碎了一个西瓜,白胖大脸上红黑齐绽,也不知是人血还是狗血,潺潺流做一处。
我拍拍手:“老子也吃了。”
真皋人大哗。只听急雨敲窗般一片金属碰撞之声,那是真皋人纷纷抽刃在手。
刀气擎空,四面八方袭来。
沈识微会怎么做?
我心念一动,他大鹤一般的身影从我脑海掠过。
那晚他以一当百,是怎么做的?
我直迎来得最快的弯刀,抓住刀脊,反势一拧。那真皋人一声嚎叫,弯刀应声易主。我长身让过第二个人,擦肩时在他腕上一弹,他手中的刀便瓜熟蒂落,直坠下地,还未来得及沾着泥土,已被我抄在手里。
就是这样!
我索性不等来袭,迎敌而上,一轮冲旋过后,手已经抓了五把弯刀。
呛啷哗啦一阵乱响,我将兵器全掷在合一教众的面前,大喊道:“还不拼命,等挨刀吗?!”
也不看他们是不是拾了,趁真皋人一时不知该顾哪边,我疾掠向那小胖子。
擒贼先擒王。
这就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办法。
也不知这小胖子是聪明还太胆小。我夺刀片刻,他已缩回护卫的层层包围之中。若不是他头上那根金翎高人一等,在一片黑压压的头顶上仍骄纵地翘在空中,我简直看不见他在什么地方。
真皋人被我突袭入阵、空手夺刃的气势一时唬住,此时居然没有一拥而上,反并肩结阵,脊背向内,把小胖子团团圈在中间,倒是怕我抢先发难。只是我自己知道,我哪来独战五十人还全身而退的实力,不过仗着化返的精妙。等他们回过神来,只怕我也要给赤鲁殉葬。
所以绝不能等他们回过神来。
我将心一横,直冲进刀丛里。
无数刀光劈落,宛如雷暴时的漫天电蛇。而我就是在下面放风筝找劈的倒霉鬼。
好在我比美国总统功夫好。
我削入圆阵,旋躲闪避,趁势又夺了几把弯刀。越入阵心,敌人就越稠密,黑压压的手和腿织成张陡聚陡合的大网,我挣扎不开,拳脚越舞越局促。
本看准一把兵刃欲夺,刚一出手,却有个真皋人被同僚一挤,斜撞过来,我收势不及,出招直奔他腰眼而去。
他猛然回头,棕红浓眉下的双眼里闪过莫大的恐惧。
与此同时,我的手指也终于触到了他身体,波的一声,一股微温的液体飞溅。
不是血。
我正好刺中了他腰间的酒囊,酒浆像孩儿撒尿般射了我一身。
酒香扑鼻,我俩俱是一愣。他约摸终于发现我没他想象中那徒手分狮裂虎的神通,抄着真皋话大喊起来,我虽听不懂,但他脸上的得色却再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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