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吐了吐舌头, 笑道:“好、好, 以后我不在别人面前说了,给他留点面子行吧?有人来领地契了,我走了!”
新千渠人更勤奋,更能吃苦,只为做工满一月,有机会通过考核,入籍千渠,拥有属于自己的三亩荒地地契。
那些地方目前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地契只是一张废纸。
但他们依然领回树苗、种子、农具,认真耕作栽种。相信等来年春风一吹,就能吹绿自家山头。
徐看山感叹道:“你我算什么赌徒,看人家才是真赌啊。三代人举家之力押注,只赌千渠国运越来越旺!”
丘大成纠正:“是郡运,咱这还没立国呢。”
因千渠郡贫瘠,被华微宗刻意遗忘,宋潜机也不像从前由宗门任命的仙官。
他在千渠人心中,是真正独立的一方王者,连神庙里的金像都能熔了变现。
凡人并不知他修为多高,只当与隔壁洪福郡刘仙官不相上下。
秋高气爽,田间谷穗被西风渐渐吹黄,直到放眼望去,蓝天之下,满目灿金。
鸟雀叽喳,扑扇翅膀,在谷地里偷食。
经不死泉的水雾滋养,千渠今年第一批成熟的谷子不再干瘪,谷穗沉甸甸向下坠着,也让农人笑弯了腰。
宋潜机走过谷田,挑选最饱满的三株,剪下谷穗,小心装入灵玉雕花礼盒中。
如今天城内有许多肥沃田地。托从前地主豪绅的福,他们连夜买站票离开千渠,留下的府宅、园林,全种了谷子和蔬菜。
“宋师兄这是做什么?”纪辰见宋潜机包装礼物,疑惑不解,“留纪念?”
“一点土特产,送去华微宗。修士虽辟谷,礼轻情意重。”宋潜机道。
“为什么?”
宋潜机微笑:“感谢他们忍痛割爱,将千渠郡给我!”
感谢?纪辰心道,华微宗给你千渠郡,分明是想整你。
哪里忍痛了爽翻了好吧。
宋师兄当真胸怀广阔,以德报怨。
孟河泽知晓前因。当夜宋潜机离宗前,便说以后要送特产回去。
宋师兄一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孟河泽拿过礼盒:“我出去跑一趟,师兄放心。”
宋师兄太过仁义,还是少与华微宗那群豺狼打交道为好。他说去就去,立刻要动身。
“等等。”
孟河泽闻声回头,只见宋潜机扔出一物:“试剑!”
孟河泽扬手接剑。
嗡然一声长剑出鞘,一道光痕照落眉间。
顺手挽个剑花,惊奇发现此剑重量、样式竟与他用惯的初阶剑一模一样,如故友重逢。
破风时阻力却更小、速度更快,自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这是师兄亲自为我炼制的宝剑!”少年双眼一热,轻声问:“它叫什么名字?”
宋潜机笑道:“你自己的剑,名字要你自己取。”
剑在手中,似掬着一捧秋天的月色,孟河泽竟露出羞涩之态:“我,我要好好想想。”
“去罢,态度好些,万勿与人争执。”宋潜机又塞给他一沓符箓,顺手抚平他前襟的褶皱,像一位替儿子打理行囊的老父亲。
孟河泽抱拳:“东西一定送到,我也一定回来!”
纪辰赶忙追出去:“孟兄,能不能带上我啊?”
宋潜机一笑,低头割谷,享受丰收之乐。
任由秋风吹拂,身边麻雀啁啾。
不到一盏茶功夫,叫喊声再起,纪辰竟舍了孟河泽,匆忙折返:“宋兄,有人找你——”
宋潜机的收割农活渐入佳境,头也不抬:“让他来。”
纪辰奔至面前,激动道:“是一位绝世大美人啊,十八个仙音门女修随侍,好大的排场!”
宋潜机下意识皱眉,手下镰刀不停:“妙烟?”
我此生与你无冤无仇,你来干什么?
纪辰手舞足蹈,颠三倒四:“不是妙烟仙子!是、是,她是那种,美得令人浑身发冷——”
忽一道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是我。”
宋潜机闻声微怔,放下镰刀,直起身。
妙烟声音总是柔丽,随风轻飘入耳,飘飘渺渺。
这道女声却有些清冷,两个字出口,似琼盘碎玉,掷地有声。
纪辰默默让开位置。
十余位仙音门女修向两侧退开,裙摆轻摇,仙气四溢,如洁白花朵次第开放。
那人缓步而出,却像一柄利刃刺破花丛。
她穿着绯色长裙,重重叠叠,缀满璎珞流苏,行止间环佩叮当,臂纱飘扬。
群芳争春,唯她寒光凌冽,艳色如刀。
通身气派与农忙景象极不相称。周围寂静一瞬,接连响起抽气声。
美人当前,宋潜机挽着袖子,衣摆沾满泥点。
他笑了笑,随口打招呼:“来了。”
第85章 屋里坐坐
很少有宋潜机这样的人。你看他做农活的样子, 熟稔顺畅,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觉得他天生该在田间忙碌, 抚育生命。
但你若见过他作曲、下棋、写诗, 又觉得他风流蕴藉, 天生该在修真界独居仙山, 当个衣不沾尘的雅士。
仿佛他做任何事都自在、自得, 都能做得好。
何青青眼中漾开笑意。
仙音门在天南洲, 仙山高远;千渠郡居天西洲,凡间僻壤。
十万八千里, 日转星移, 山水迢迢。
她越来越忙, 忙于修炼和修炼以外许多事, 做一些从前没做过、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权力伴随责任重重压在她肩上,她丝毫不觉沉重,因为掌控、命令他人的感觉使她上瘾着迷。
“我天生就该发号施令。”她想。
但无论多忙碌,何青青总要派人收集千渠郡的消息。
她知道这里种了多少树、挖了几条河,宋潜机又拉回几车绸缎, 买了多少种子。
这是她心中唯一算得上“轻松温暖”的角落,如雨夜灯笼,雪地火炉。
等她真正踏上千渠土地,见到挂念的人, 却有些近乡情怯的忐忑。
她曾想穿回白裙,重戴幂篱, 因为面容、装扮、气质与从前天地之别。若宋潜机对面相逢却不识, 反问她一句:“你是哪里来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那样她虽不至于伤心, 至少也尴尬失落。
幸好宋潜机没有。
宋潜机还是从前的宋潜机, 无论抱琴、持剑,还是拿镰刀,挥锄头。
他见何青青不说话,放下挽起的袖子,主动开口:“屋里坐坐?”
何青青转头吩咐:“外面等我。”
她身后一众女修齐声应是。
田间众人目送二人并肩远去,犹痴痴怔怔。
“那美人是宋师兄的朋友?”纪星拍拍周小芸肩膀。
周小芸回神:“她是何青青道友,现在是仙音门大师姐。”
何青青很有名,因她登闻大会一曲成名,因她拒绝琴仙和子夜文殊,也因她鬼怪般的面容。
“原来她就是何青青。”纪星自语,顿生好奇:“你们认识?她的脸竟好了!”
周小芸道:“我认得那双手。”
黄昏晚风吹过宋院朱门,那蒙面女子浑身裹在白裙中,只露出一双纤纤玉手,如初剥菱角,令人印象深刻。
纪星感叹:“她好威风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小芸摇头,目露迟疑:“我说不好。她与从前,大不同了。”
曾几何时,华微宗外门人头攒动,所有人出来看她,却因她丑陋惊叫四散,如遇蛇蝎魔鬼。
今天千渠郡天城,依然万人空巷来看热闹,却因她过分美丽丢魂失神,如梦里遇仙。
是鬼是仙,红尘颠倒。世人前倨后恭,竟都只为一张脸。
周小芸叹气:“当时,我不该那样怕她。毕竟宋师兄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警句。”
“哪一句?‘秋天收谷子、下雨收衣服’?”纪星踮起脚,不舍地张望。
何青青飘扬的臂纱渐渐看不到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论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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