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林海,鸟鸣啁啾,伴着他身后七八个外门弟子兼心腹狗腿,变着花样帮他骂人的声音:
“那宋潜机、孟河泽分明是自知比不过赵师兄,不敢来丢人,躲起来了。”
“凭什么他们躲着,考核就要推迟?这还有什么可比,内门名额就该是赵师兄的!”
“闭嘴!”赵济恒知道为什么叔父让他暂避,但他不能说,只脸色青白,咬牙切齿:
“那两个狗玩意,要是让我遇见……”
话未说完,山道转弯,赵济恒下意识抬头。
双方照面,俱是一怔。
大道开阔,他们不走。
深山小径,狭路相逢。
“啊!”赵济恒跳起来,指着孟河泽鼻子:“好哇!你,你们果然没死!”
孟河泽冷声道:“托福,我命大。”
赵济恒心想,你俩不是一起跳崖了吗,跑这干什么?
孟河泽心想,你不是内定了吗,不去广场大展身手,跑这干什么?
赵济恒试探道:“宋潜机,你不去参加考核?”
宋潜机:“不去了,我受伤了,劳烦帮我们告个假。”
他神色淡定,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拜托同窗帮忙打饭。
赵济恒下意识点头说好,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身后外门弟子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因为你们俩考核推迟,耽误了赵师兄的登仙路,你担待得起吗?”
孟河泽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自从学了宋潜机教的术法,又得了灵玉佛珠高等法器,底气十足。
冲冠一怒气势非凡,真把一群人震得向后退去。
但宋潜机对小孩互扯头花没兴趣,只对下山种地有兴趣。
他拍了拍孟河泽肩膀,示意少年冷静,温和道:
“赵师弟你看,我现在路都走不了,还要靠孟师弟背。可见我与内门无缘,这次就算了吧。”
赵济恒用见鬼的眼神盯着他。
宋潜机是谁?华微宗外门头号奋斗逼,名声响亮!
赵济恒更清楚,宋潜机为了这次能出头,不择手段到何种程度。
此时他越说不去,越像要准备一场阴谋诡计。
“你觉得我很蠢吗?”赵济恒冷笑:“身受重伤是吧?动不了是吧?我今天就是抬轿子,也给你抬上去!”
他猛然挥手,“来人!”
七八个外门弟子一拥而上。
***
“人,我已经带来了!”
人声鼎沸的广场,因为赵济恒一声大喊陷入短暂寂静。
外门弟子一齐转头张望。
赵济恒沐浴着朝阳晨风与各色目光,顿觉自己干了件扭转乾坤的大事:
“请看——”
四位外门弟子,齐抬一顶朱红躺椅。
他们昂首挺胸,脚步稳健,自信走来。
孟河泽神色戒备,紧紧跟随在侧,做保护姿态。
软垫躺椅上,赫然瘫靠了一个人。
宋潜机一路穿过人海,排场招摇,仿佛游街示众。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张嘴,上千道震惊眼神,几乎将他射成筛子。
宋潜机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重生还要吃这种苦,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
第7章 不像观众
这种出场方式,极限超越外门弟子贫瘠的想象力。
台上两位长老再见多识广,想破头也想不出赵虞平这打算唱哪出:
“赵执事,什么情况?”
赵虞平一万个冤枉。
济恒,叔父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不能长点心呢。
“后面举椅子的,都给我放下来!”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赵虞平怒目而视。
可惜距离太远,赵济恒对上叔父的激动目光,误以为被表扬,挥手大声招呼:“放!”
椅子稳稳落地,宋潜机揉了揉眉心。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要懒到何种程度,才会在储物袋里放一把带垫躺椅?
还能说抬走就抬走。
“孟师兄回来了!”不知谁先喊出声,十几个外门弟子顷刻涌向孟河泽。
“孟师兄,你没事吧?”这些人平时受他帮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有没有受伤?”
孟河泽才从山洞钻出来,发冠歪斜,衣袍沾着泥点和杂草,颇为狼狈。
众人见状,猜测他遇险逃生,对赵济恒一伙怒目而视,当然没放过躺椅上的宋潜机。
赵济恒不甘示弱,抬起腰间剑柄,身后七八人随之握剑。
好像只要孟河泽一句话,两边就能当众动起手来。
孟河泽却只笑道:“管他魑魅魍魉兴风作浪,只要有宋师兄在,我都能因祸得福。”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哈?哪个宋师兄?你和宋潜机很熟吗?
一位通晓医术的女弟子站出来:“孟师兄,你可有受伤?我帮你看看。”
她想将孟河泽带走,先远离此处,化解这般剑拔弩张,又气氛古怪的场面。
孟河泽不走:“宋师兄因救我受伤,我要照顾他。”
赵济恒也不肯放人。
于是以宋潜机的躺椅为中心,几十个外门弟子乌泱泱围了三圈,两伙人互相戒备,硝烟弥漫。
赵虞平恨不得活刮了宋、孟二人,却笑容亲切地快步走下高台,站在一群外门弟子中,确保自己的话音能远远传开:
“执事堂很为你们担忧啊!平安回来了就好,今早考核也不必推迟了。依我看,便从宋潜机开始吧。”
孟河泽对上一道看似慈祥,实则阴毒的目光,心中一阵恶寒,却不肯躲闪,直直瞪着赵虞平。
宋潜机微笑:“多谢您好意。不巧弟子昨夜意外受伤,只能弃权了。”
众人哗然。
“宋落说弃权?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他命背,这次真成宋三落了哈哈!”
“不对吧!难得赵执事关怀,宋落趁机讨一瓶灵药 ,不耽误他上场比试。”
这话一出,很多人顿觉有理。外门弟子伤筋动骨的重伤,放在内门不过一颗丹药的小事。当着众人的面,想来赵执事不好意思不答应。
“大家小声点,别给宋落提供思路!”
外门弃考不稀罕。每年都有超过半数的人自愿放弃机会。
没本事还要上场,无异于自取其辱,不如做个背景观众,看其他人大展身手。
但谁也没想到,宋潜机肯做观众。
谁让他那张脸,长得就不像观众。
赵济恒微微俯身,右手握剑柄,左手猛地抓向躺椅扶手,低声冷笑: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你要真能放弃入内门,我能把椅子吃了!”
“啪。”宋潜机拂袖,轻巧将他手掌拍开:“别在我这儿蹭吃蹭喝。”
“你!”赵济恒怒火哽在胸口,“这是爷的椅子!”
孟河泽隔开两人,警告道:“别碰宋师兄。”
赵济恒跳起来,刚开口,对上赵虞平的眼神,又把满肚脏话咽回去,胸口起伏不定。
“弃权当然没问题!大不了明年再考。”赵虞平依然一张笑脸,望天感叹:“可你今年已经十五,明年就该十六。你又是习剑的,骨龄很重要,十六岁再入内门,还有剑修长老肯收吗?十五到十六,这一年只差,有时候就是天差地别……”
宋潜机没搭话,垂眸似在思考,其实在漫不经心的走神。
与其相反,孟河泽面色越来越沉重。
他知道这是真的。那些仙门世家子弟,六岁握剑,七岁比剑招,八岁“磨剑骨”。
“磨剑骨”一般由师父指引,配合灵药和功法,从小干预骨骼和经脉的生长,这样长出的根骨更适合习剑。
宋师兄已经十五了。往后拖延,只会一日比一日更难。
赵虞平伸手,身后跟随的执事机敏识趣,摸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他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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