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摇,曲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
燕灼在说谎,他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相当于此刻的曲砚比他年长了十岁,十年的距离,让曲砚很轻松就识破了他拙劣的谎言。
但他没理由去拆穿,也没有资格质问燕灼为何说谎。
他收回了视线,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双手交扣在腿上有几分疏离之感。
“你生气了吗?”燕灼蹲下身,两只手放在曲砚腿上,他虽已变成了人,却还带着做狼时的一些小动作,这些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曲砚脸部肌肉动了动,却没作出任何表情。
“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燕灼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曲砚的脸色。
曲砚心中有一瞬间的愕然,将燕灼真挚的表情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他是认真的说出这句话的。
他有些怀疑面前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燕灼,毕竟他曾经是年纪红榜上有名的人物,顶顶的学霸人设,如果当年没有失踪的话,国内任何学府都可以任他挑选,足以证明他是个智商很高的家伙。
怎么现在看起来竟然有点……蠢?
曲砚没再理他,往后靠在轮椅上,手掌心不自觉地摁在腹部,脸色隐隐发白。
“怎么了?”燕灼语气担忧,伸出手要去碰他,却在即将碰到时收了回去。
曲砚揉了揉有些痉挛的胃部,“胃疼,习惯了。”
燕灼想到客厅那碗凝固的麦片,低声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曲砚敛眉仔细思索,昏睡前他吃了一点麦片,但他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能如实回答:“忘记了。”
“家里还有吃的吗?”燕灼推着他来到客厅,自顾自地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血腥味弥漫中,胃部痉挛般的疼痛一阵接一阵,曲砚早就习惯了,现在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他看着燕灼背对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解。
如果再早几年,他尚且能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绝对纯粹的感情,但是现在,在与曲家的那群人缠斗多年后,曲砚深谙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无论之前多么亲密的朋友,都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刺你一刀。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社会,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一个人,你想要获得什么,总得付出些东西。
垂下去的眼眸闪过一道暗光,曲砚盯着自己的膝盖,那么燕灼,你想要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燕灼转过身,他翻遍了每一个柜子。
在曲砚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
他额头上布满了虚汗,窝在宽大的轮椅上显得愈发瘦削,脖颈处的血管清晰可见,几乎一只手就能折断。
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仍旧是漠然的,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我出去找食物。”把曲砚推回卧室,燕灼半蹲下身说,“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燕灼,你可以走的。”曲砚说,睫毛下打落一片阴影,是分明的疏离,“你不用管我。”
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
燕灼站在阴影里,对这句话没有回应,只在离开之前看了曲砚一眼,语气认真:“我马上回来。”
“等一下。”曲砚在最后叫住他,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把尾巴藏起来,还有……注意安全。”
燕灼愣了愣,很快点头:“好。”
卧室门关上,只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哒声,曲砚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灯光下自己一动不动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晚安!东北下了雨夹雪,冷飕飕的。
第6章 你的太紧了
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外头的一切,卧室内一片安静,只能隐约听见些许呜呜的风声。
曲砚在心中默数,不知道第多少个六十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气,已经过去五个小时,燕灼没有回来。
也许他遇到了危险,亦或者是他离开了,曲砚总是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胃部疼久了,带来的痛感因为习惯趋近于零,神经已经麻木,走廊的血腥味飘进来,曲砚抬起手,缠着纱布的掌心碰到脸颊,指尖冰凉,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意味不明的轻笑在黑暗中漾开,曲砚缓慢地挪到床上,在柔软的被子下蜷缩成一团。
打开门的声音很轻,整栋公寓浸泡在夜色中,像被怪物吞噬一般,燕灼没由来的心中慌乱,即便黑暗与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电路彻底损坏,没有一丝光亮,他在黑暗中前行,几秒后忽地放慢脚步,心也跟着平静下去。
他听见了,卧室里轻浅的呼吸。
放轻动作推开门,床中隆起一个小包,毛茸茸的头顶露在外面,呼吸声在寂静中分明,燕灼舒了一口气。
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塞了满满两袋子,其中有两盒在超市货架上落灰的蜡烛,是他以防万一一股脑塞进来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蜡烛猝然亮起,橙黄色的小火苗跳跃舞动,毫不吝啬地在卧室内映出一小片暖暖的光。
曲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他看到床头柜上的蜡烛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坐起身,燕灼蹲在地上,一只手还在袋子里掏什么,他低下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怎么才回来?”
“身上沾了血。”手中的塑料袋哗哗作响,燕灼抬眼看向他如实回答。
曲砚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应该是回来前清洗过,他撇开眼,“外面怎么样?”
燕灼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一边回答他说:“那些丧尸没有意识,也感觉不到疼,但对血腥味很敏锐,被他们咬了之后也会变成丧尸。”
“丧尸?”曲砚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
燕灼点了点头,目光跟在曲砚身上,“那些人是这么叫的。”
曲砚眸光闪动,“你遇到别人了?”
“都在找食物。”燕灼神色自如,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自热粥,“只找到了这个。”
他拿着粥站起身,曲砚看见他身后空无一物,“你的尾巴……”
提到这个,燕灼不自在地碰了碰裤腰,“能收回去了。”
曲砚收回视线,很轻地嗯了一声。
燕灼一直看着他,动作停顿,不知想了些什么,身后的衣服动了动,蓬松的狼尾从裤腰伸出来,在空气中摇了摇。
“你……”曲砚诧异地抬头,燕灼只是别开眼,岔开了话题。
“我在超市里遇到了几个学生,他们要去G市,说那里已经建立了一个小规模的幸存者基地。”
G市是早些年的工业城,近几年虽然流动人口减少,但从前的基业还存在,而且G市距离他们这里并不远,如果那里真的安全,确实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但距离丧尸出现不过才短短几日,这个消息实在称不上可信。
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燕灼说:“明天我再出去问一问。”
曲砚垂了垂眼,看着燕灼拆开自热粥的包装,低声说:“你走吧。”
燕灼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包装袋,“什么意思?”
曲砚眉心微微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睨向他,“你懂我的意思。”
沉默蔓延,许久后才有声音响起。
“我会走。”燕灼的下颚绷紧,说出的话也发硬,“但必须是和你一起,我们一起走。”
曲砚唇角的笑放大,对上燕灼的眼睛,他的目光没有闪躲,亦不见半分慌张,“如果没有记错,我们之间并不熟,甚至可以称得上陌生,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理由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我,所以燕灼,你所求的是什么呢?”
昏黄的烛光下,曲砚眼波流转,轻轻掩去了眸中的算计。
“不是。”燕灼反驳道,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半晌后,像是终于寻到了理直气壮的由头,他吐出一口气,“我身上的伤是你擦的药,之前……你也没有丢下我,而且我们结伴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是同学,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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