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吗?”何冬堂表情看起来失望极了,“不是吧,如果这都不是爱,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是真的啊?”
“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啊!”
“那些事情苍行衣自己没跟你说吗?嗯,等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啊……”何冬堂沉思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门口,傅医生和苍行衣都还没有回来,于是一边收拾吊瓶一边对不见寒说,“先实话实说,我讲的这些,不一定是真的。苍行衣带你来医院住院的时间,比我入职还要早。一些有关他的事情,我也是从医院里的前辈那里听说的。”
“据说他和你一起下本——就是在克苏鲁剧本里遭遇袭击那次——那时候他也是第一次接触世间游戏的新手。和你一起回到复苏市后,他立刻就送你来了复苏市最好的医院住院。”
“当时他才刚刚进入《世间》,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而医院的治疗和住院开销是一笔巨款,所以他欠下了一笔对新人玩家来说堪称天文数字的债务。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疯狂地屠本,版本更新后又改成不要命似的挑战高星剧本,接取带过剧本的任务,总之就是唯财是图。和他相关的所有名声,都是在那段时间里传出去的。那时他挣取的所有游戏币,其实吧,都用来支付你的住院和治疗费用了。”
不见寒怔住。
“我听说了他的事情,当时就在想,虽然经常有人说他冷血无情,不讲道理,但他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至少他一定非常、非常地重视你。即使他整天奔波于剧本之间,忙得脚不沾地,也会经常回来看望你。有时候在病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表情非常温柔。”
“我想,这样的在乎,如果不是血缘至亲……那么,应该就是爱了。”
不见寒十指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血缘至亲,就是,爱……吗?
苍行衣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不见寒”啊。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他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事吧。有的男人嘛,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他为你做过什么,你不问他就永远不说。”何冬堂在不见寒旁边坐下,“话说回来,该不会是他在单恋你吧?”
不见寒笑着,摇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追问苍行衣和过去的自己之间的关系,苍行衣表现那么反常,甚至仓惶得令人吃惊了。
苍行衣有可能真的在单恋。
但是他单恋的对象,并不是现在这个我啊。
前所未有地,不见寒尝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忽然很嫉妒过去那个自己。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曾经对苍行衣做过什么,凭什么能够让苍行衣这样的人都对他痴迷到这种地步。
那个人,也曾经神采飞扬地对苍行衣讲过他的故事吗?苍行衣听了,一定对他绝妙的构想惊叹不已,甚至心悦诚服,引以为知己……而不是像对自己一样,仅仅是露出宽容的微笑,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吧?
苍行衣曾经怎样称赞过那个人?
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暧昧的话,表现出的亲昵,对那个人也有过吗?
又或者,苍行衣轻佻随性的样子,只会在自己面前流露。而在那个令他仰慕的人面前,他一字一句都会慎重斟酌,就像面对他时心生钦羡的自己一样,表现出一副紧张而又雀跃的姿态吗?
有一瞬间,不见寒甚至想到,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自己不是“不见寒”。
假如他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非要跟那个自己一决高下不可。他一定要变得很强,从那个不见寒手里把苍行衣抢走,然后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你看,这么好的人,他的目光只会注视向我。
可偏偏他就是不见寒。
他的出现,就意味着有记忆的不见寒必定会消失。
一个存在的人,要怎么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去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里,苦笑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我太嫉妒过去的自己,才设法穿越回到过去设下埋伏,想把那个我给干掉,反而不小心将他弄失忆了吧……不要这样啊……”
何冬堂:“?”
不见寒的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否则肯定要当场高呼“磕到了磕到了”。
没过多久,傅医生和拎着一袋药的苍行衣回来了。除了退烧的药物之外,苍行衣还叫傅医生顺手帮忙多开了一些家里会常备的药物,这才多花了不少时间。
办理完出院手续,苍行衣带着不见寒回到家里。不见寒烧仍然没有完全退去,脑子昏昏沉沉的,除了在床上躺着,不想做任何事情。
苍行衣说:“很累的话就睡吧。”
“不要,我不想睡。”不见寒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仍然强撑着,努力睁开眼睛,“你不知道,我做梦梦到好可怕的事情。梦里的人全部都在追杀我,他们说我是梦境的主宰,我睡着时他们存在,我一醒来他们就消失了。只要杀了我,他们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彻底自由,再也不受我的梦控制……”
“你这梦还挺别致的。”苍行衣边笑,边用手心去测他额头的温度,“不想睡的话,来打游戏吧?”
“不要,你打游戏太菜了。”不见寒哼哼唧唧,“我现在状态又不好,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要是你念得太催眠了,给我念睡着了怎么办?”
“要求好高啊……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或许是深在病中,脑子确实迷迷糊糊,容易使人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说平常不会说的话。不见寒挨向床边的苍行衣,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闷声闷气地撒娇:“我好难受,头疼,呜呜呜。我要我老婆,来点漂亮老婆。我要老婆亲亲,想要老婆给我抱抱!”
苍行衣忍俊不禁。他转身抱住不见寒,一边轻轻拍不见寒的背脊,一边笑着安慰他:“没有漂亮老婆。岳父给你抱抱好不好?”
不见寒:“呜呜呜,你走开。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苍行衣哄了半天,可不见寒就是不肯睡,不停地想把自己折腾醒,一阵一阵地闹,连带着苍行衣也没法消停。苍行衣实在是没办法了,把他按在床上,说:“我给你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换你老老实实睡觉,好不好?”
不见寒眨眨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那要看这个问题,我有多在意了……”
“我保证这是一个你很想知道答案,而且错过这一次,我可能就再也不会回答的问题。你先答应我,听完就去睡,能不能做到?”
不见寒反应有些迟钝地点头。
“苍行衣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过去也没喜欢过其他什么人。”苍行衣说,“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可以睡了吗?”
……果然是一个他很想知道的问题答案。
不见寒满意了,慢吞吞地点点头,昏昏沉沉将要睡去,又忽然惊起。
“我不是不想睡,”不见寒咕哝道,“我不敢……”
“没事的,睡吧。”苍行衣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不用怕。如果你仍然做了噩梦,就喊我的名字。我会在你遭遇危险之前把你唤醒的。”
得到了苍行衣这句承诺,不见寒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闭上眼睛,紧紧抓住苍行衣的手,用脸侧贴在苍行衣手边,沉沉昏睡过去。
第209章 幕间八·溺梦·六
有苍行衣陪伴在身边,不见寒竟然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再也没有梦到之前那个离奇的乐园。
他断断续续又烧了三四天,身体才好转起来,只剩下轻微的咳嗽。身上有些地方偶尔会发痒,仿佛什么东西正准备长出来一样,症状有点像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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