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不见寒紧紧咬牙,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一掰,同时肩膀再度用力往门板上压。伴随着门外那人的惨叫声,他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那条手臂被他硬生生拗断,再也无力举起。
可是这还不够。只要门没有关上,他就无法排除对方突破防线冲进屋内的危险。而这么长时间的力量对峙,他的体力也已经见底了。
不见寒用脚紧紧抵住门板,同时努力伸手够向门边,勾到了挂在门侧的消防斧。
在对方痛苦的嚎叫声中,他举起手中的消防斧,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劈!
“啊——!!!”
一次不够,只是劈断了一半,斧尖陷进地面里。血飞溅出来,泼在不见寒脸侧,将他的衬衫染湿。惨叫声震耳欲聋,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斧头,再次下劈,从骨折处将这条手臂砍断!
黑暗中,他双眼猩红,映着昏黄的露台灯光,竟有说不出的残酷和冷意。
“不——啊啊啊啊——!”
手臂断裂,门被关上了。
不见寒手臂发麻,浑身轻微颤抖。过度的紧张使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倚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血淋淋的断手就在他面前,静静地躺在一小摊血污里,手指仍然在抽搐。隔着门板,他听见遥远得恍如隔世的惨叫声,以及人类的躯体被啃噬的声音。撕咬皮肉的声音比较沉闷,而嚼断骨骼声音清脆利落,嘎嘣作响。
消防斧掉在地上,他的手还在僵硬发抖。
他产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谬感。
这里不是复苏市吗?
这里不是号称最安全、最和平的复苏市吗。所有伤势回到这里都会被治愈,而且玩家间斗殴、残杀都会被严厉禁止,号称创作者的理想乡。
在复苏市里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对了。在复苏市里的死亡,好像是真实的死亡……
那我岂不是杀人了?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可是屋里太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嗅到腥臭的鲜血气味,感觉到人类的鲜血在自己手指间流淌,触感黏腻又恶心。
扶着门板,他从地上爬起来,贴到猫眼上观察门外的动静。
门外不再是一片漆黑,露台灯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洒下来,照亮了门口血腥的场景。一头不见寒从没有见过的、形态像极了下水道污泥的怪物盘踞在他家门口,伸出许多管子,接插在一具人类的尸体上。
那具尸体被砍断了一截手臂,赫然是刚刚大声求救的人。尸体被撕咬得七零八落,暗红色的肝脏和灰白色的肠子、支离破碎的肢体散落在苍行衣的小花园中,粉白蔷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又被暴雨洗退。
不见寒睁大眼睛,猛地捂住嘴,喉头干呕了一下。
这和他以往任何一次,在剧本中杀人,感觉都不一样。
他真切地感觉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会在碰面的时候友好地对他打招呼的人,居然死了。甚至于他死状如此离奇惨烈,完全是一具被野兽撕碎的、没有灵魂的躯壳,失去了一切他作为一个人活着时,曾经拥有过的尊严。
后知后觉的冷意从背脊蹿上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腹部、双腿都开始幻痛。而那个将门外的人分尸的怪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凑近了门口的猫眼。
它仿佛可以隔着门板,看见藏在屋里的人。
对着猫眼,污黑的泥水涌动,从底下猛地翻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恶意,凝视着不见寒。
不见寒悚然一惊,向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在地面上呆坐着。
良久,他深呼吸,慢慢从地面上爬起来,转身不再去看掉落在地面上的断手。
动作磕磕绊绊地,他走到了沙发边上,用衬衫没有被血迹泼到的地方,将脸侧和手上的鲜血尽可能地擦干净。随后他在黑暗中摸索,找到苍行衣垂落在沙发边上的手,捧起来,将脸埋进苍行衣的掌心里。
青年掌心的温暖驱散了盘踞在脊柱里的冷意,袖口若隐若现的玫瑰香气,掩盖了黑暗中浓郁的血腥。
“……我没有害怕。”
再次将头抬起来时,不见寒握着苍行衣的手,按在自己脸侧,低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想将这句话说给什么人听。
“你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第240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二
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不断在屋外徘徊。根据刚才它操纵邻居插画家来敲门,骗取开门的行为可以推断,似乎只要不见寒不主动开门,它就无法进入屋内。
怪物不离开,不见寒不可能带着苍行衣冒险出门。他把苍行衣背到二楼,将苍行衣放在卧室的床上,检查了一遍家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他们家往往是买新鲜菜做饭,几乎没有储备太多食物,只有不见寒的画室里储藏着一些零食。苍行衣喜欢做甜品,家里常备了许多烘焙材料,可惜不见寒对此一窍不通,而且供电不恢复,家里的电磁炉也无法使用。
搜索了半天,不见寒只找到半桶饮用水,一些零食,以及一袋白糖。
这些东西最多只够他们坚持三四天。假如超过这个期限,徘徊在别墅外面的怪物还没有离开,或者供电和信号还没有恢复,不见寒必须采取强硬的突破措施带苍行衣离开这里。否则他们就会被困死在家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之前不见寒发烧的时候,苍行衣在医院开了一些退烧药和营养药剂带回来。直到不见寒病好,这些药也没有吃完,大约剩下一到两天的剂量,勉强还能坚持一阵。
手机失去了联络的作用,彻底沦为照明工具。不见寒用透明胶将手机粘在床头充当灯光,一字一句阅读退烧药的使用说明,严谨地按照说明掰出相应的剂量,塞进苍行衣嘴里。
但是苍行衣还在昏迷,没办法做出主动吞咽的动作。
不见寒用手指抵着药片,往他口腔深处戳,似乎也没有用。
犹豫了许久,不见寒倒来一杯水,往里面加入一勺白糖。等白糖彻底融化之后,他捏住苍行衣的下巴,迫使苍行衣张口,然后嘴对嘴喂过去。
虽然刚刚才被拒绝了告白……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
但我这是为了救他,不算是失礼的行为。
他一手托在苍行衣脑后,用舌尖撬开苍行衣的嘴唇和牙关,耐心地将糖水渡进去。苍行衣口腔里面也很热,这种温度仿佛传染到他自己身上,让他意识一阵恍惚,忍不住用舌头顶得更深。
被强迫打开口腔的苍行衣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呜咽声,细碎柔弱,不见寒把他抱得更紧。随着更多糖水的渡让,苍行衣终于本能地开始小口吞咽,连糖水带着退烧药一起咽下去。喉咙和软舌在吞咽的动作中被牵动,让不见寒产生出一种错觉,这好像是一个真正的吻。
……这样似乎不太妙。
口中的糖水已经喂完,但不见寒的唇舌还流连在苍行衣的唇齿之间,不舍离去。
这么乖巧顺从的苍行衣,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趁着苍行衣不能反抗的时候,占取更多便宜的。
不见寒很努力才说服自己,别对一个昏迷中的病人馋得像变态。他艰难地从苍行衣双唇上离开,嘴角唾液牵出细长的银丝。他下意识地舔了一口,在丝线断开的同时,心里想到:真的好甜。
紧接着,他又含了一口白糖水,换了另外一种药,再次给苍行衣喂过去。
他并不擅长照顾病人,但是他隐约还记得,在自己发烧的时候苍行衣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对待高烧的病人,大概是要给他降温,喂退烧药,补充营养还有水份……
退烧药已经喂了。说到补充营养和水份,苍行衣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吃进去任何东西的模样,只能由他给苍行衣慢慢喂糖水。白糖水虽然比葡萄糖吸收速度慢,但也差不了太多,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至于降温……
不见寒握起苍行衣的手,在苍行衣发烧滚烫的手心的衬托下,他淋过雨的手,显得格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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