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猜想的一样,是个年轻人,眉目生冷,脸上面无表情。
就是面容看起来很是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伏特加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今天白日出现在电视上的东京警视厅特派SAT专员。
妙啊,不愧是大哥,警视厅SAT里居然都有他的人。
“京都站,现在送我过去。”姬野凌眼都不抬地冷冷吩咐伏特加。
伏特加侧脸瞥了一眼身旁的琴酒,见他没有反对,一踩油门,保时捷风驰电掣的驶向京都车站。
姬野凌丝毫不顾车里另外两个人,抬手解开上半身衬衣的纽扣,他将脱下的布满血尘的黑色衬衣团成一个卷,扔到脚下的车厢踏板上。
露出冷白的上半身,腹肌沟壑分明,蜿蜒的深色血迹顺着劲瘦结实的光滑腰肌向下滑进银扣皮带系住的黑色裤子里。
他的身材不算是壮实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偏瘦削。真要比起力量,他比不过赤井秀一那种一看就很结实,发育也格外良好的美国FBI。但是他全身上下肌肉含量极高,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在一瞬间调动全部肌肉,他靠的从来都是瞬间的爆发力。
所以他的身体有一种瘦削精悍的美感,像是猎豹起伏的肌肉线条,现在那种美感被破坏了,因为肋下那处皮肉翻卷的狰狞刀伤。
姬野凌旁若无人的弯下腰从车座底下拖出一个简易急救箱。
他猜的不错,琴酒的车上果然是有着这种东西。
这才是他拖着不肯处理伤口的原因。
他不是什么受虐狂,肯划自己一刀,这个伤就必须利用到极致。不能浪费。
刀伤不深,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创口看着吓人。安室透嗅到玫瑰身上大量的血腥味,其实绝大部分来自于搬运伊织无我时,沾染上的血迹。
姬野凌取出干净棉布,拧开酒精瓶,将一小瓶酒精全部倒上,浸透了纱布,将它湿敷在伤处,用作消毒。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像是习惯了忍受这些痛苦。高浓度的酒精一点点渗进创口里,姬野凌抬起了头。默默对上后视镜中,琴酒看向自己的冷漠目光。
对视两秒后,姬野凌歪了歪头,问道:“有烟吗,我想抽烟。”
伏特加单手拨动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伸手想要去给玫瑰递自己兜里的烟。大家都是在大哥手底下做事的人,都是大哥的小弟,小弟与小弟之间应该处理好关系。他要向玫瑰表明。自己非常欢迎他。
姬野凌猛地扭头,以一种令人恐惧的眼神瞪向伏特加。他的视线让伏特加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被震慑的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细长的JILOISES香烟夹在琴酒指尖向后座递出。
姬野凌笑了一下,笑容有点狡黠。下一秒他低头,用嘴叼走了琴酒手中的那支香烟。额前垂下的柔软发丝轻轻掠过冰凉的指尖。
琴酒怔了一下,为这格外大胆放肆的举动。他没有判断出来姬野凌的意图,是在单纯向他索要安抚,还是某种不可描述的暗示。所以他没有直接伸手把姬野凌的下巴捏脱臼,在犹豫的这一个瞬间,姬野凌已经重新抬起了头。
这次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去找琴酒要火,撩拨挑逗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下巴就真的保不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伏特加把车载点烟器拿过来。
烟蒂亮起的猩红火光明明灭灭,袅袅白雾在密闭车厢里弥漫上升。青年冷硬的眉目舒缓了一些。
伏特加突然懂了,玫瑰不是没有痛觉,只是他一直在克制着,不将其表现出来。他抽烟是为了借助尼古丁,抚平神经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感。
但伏特加不知道,这具身体其实并不是想要靠抽烟缓解疼痛,他需要的是依靠熟悉的香烟气息营造出一个令他安心的氛围。可以是香烟,可以是大衣,伯莱塔子弹的硝烟味也行。
这才是真正能够安抚他神经的东西。
姬野凌向后倚在车座上吞云吐雾,神情平静,一言不发,只是侧过脸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五光十色的街景与街头嘈嘈杂杂的热闹行人,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只鬼。
这副样子让琴酒想起很多年前他刚从实验室带走姬野凌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没有保时捷,也没有现在能当司机的伏特加。
能搞到的最好的车只有美国特产的粗暴肌肉车。这种车没有丝毫品味可言,唯一的优点是大排量,大马力,以及廉价。
车只有一排车座,琴酒开车,腰间别着崭新的伯莱塔。车椅下的手提公文箱里藏着替换下的马卡列夫手枪和一排9MM子弹。姬野凌就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上。飞驰的汽车穿梭过欧洲大陆一条又一条漫长单调的无人公路,一路向东行驶。
实验室出事,即使他向组织汇报没有幸存者。但按照那位先生的谨慎程度。依然不会放松警惕,会严格排查一段时间,直至真的确认,那座实验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葬身火海,无一幸存。他防备的不是幸存实验体,而是知晓秘密的研究人员。
所以在琴酒的计划里,他们会一路向东,开车跨越乌拉尔山脉,离开欧洲,进入组织鲜少涉足的俄罗斯领土。搭乘火车穿越广阔的西伯利亚平原。抵达俄罗斯远东港口,符拉迪沃斯克,从那里换乘轮船,去往日本。
这是一趟格外漫长的旅程,司机只有琴酒一个人,他靠抽烟提神,狭小的车厢里烟雾弥漫。偶尔他往身旁瞥一眼。小孩把自己裹在他的大衣之下,像只安静的小动物一般,沉沉昏睡。
他不知道琴酒要带自己去哪里,也没有问过他们这趟漫长行程的目的地,似乎只要跟着自己,去哪里都无所谓。
清醒的时候,他不开窗,只是隔着灰蒙蒙的玻璃默默看沿途路经的一切,
——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夜幕里亮起的一个又一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现代钢筋水泥都市里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郊外荒凉辽阔农田上大片发黄的干枯秸秆……
他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离开过实验室。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太过陌生,路过的一切风景之于他都是未曾见过的新奇景象。
驶过乌拉尔山脉的那天是阴霾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大片大片的羊群像白云一样铺开在山下谷地的冬季牧场中,
公路沿着高耸入云的群山山脉盘旋而上,开上半个小时都遇不到一辆车。
琴酒把车停在山顶,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伸手招呼从副驾驶上跳下来,趴在路边栏杆上看羊群的小孩。
他按着小孩的肩膀把他按到驾驶座上。
“过来,教你开车。”
小孩脸上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具破裂,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可并没有拒绝。
这是穿越狭长乌拉尔山脉必经的盘山公路之一,也是最危险的几条公路。每个拐弯处之间留下的过渡带很短,年年都会有几辆不走运的汽车在这条公路上直直坠毁。
冬季雪下的最大的时候,这条公路会被山脚小镇里的交通管理局强制封闭,直到冰面融化,才会重新开放通行。
姬野凌从山顶一路开下山脚盘山公路的出口,如行云流水,一次都没有出错。
因为琴酒在他的副驾驶,所以仅仅只用这一条公路,他就学会了开车。
姬野凌工资很多,但是一直没有买车,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车开的很好,非常好。
因为教他开车的是琴酒,所有他自他那里学到的技能,他都掌握的非常好。
*
酒精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棉布开始干硬,姬野凌取下了它。扯开药箱里的绷带,开始像包粽子一样一圈一圈往自己身上缠。他的手法并不细致,草草了事,透露着一股简单粗暴的作风。
包扎完毕后,他拾起皱成一团的衬衣,像小狗一样嗅了嗅鼻子,嗅到上面浓重的血腥味,皱眉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姬野凌抖开衬衣,把它重新穿戴整齐,一颗颗纽扣系好。他的眼神已经重新灵动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划过流光,像是一个休眠的人偶从沉睡中复活。
保时捷缓缓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是灯火辉煌的京都站,列车进站时呜呜的汽笛声遥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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