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重新坐下。
冯三墨一袭黑衣,仿佛隐在暗处的幽灵,恭敬禀报:“殿下,天圣教与京城确实互通消息。”
“与何人通的消息?什么消息?”
“奴只探听到消息传到宫内,剩下的,恕奴无能。”
之前能探听到皇帝意图诏令藩王入京一事,不过是因为皇帝身边筛子多。
而今探听不到,可见那位对内廷的掌控比皇帝还要更胜一筹。
除了掌管凤印的贵妃,还能有谁?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楼喻道:“辛苦了,既然查不到就算了,免得打草惊蛇,暗部的安全最为重要。”
“奴遵令。”
冯三墨退下后,楼喻沉思片刻,忽然问霍延:“霍家被人陷害,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皇帝忌惮霍家军权独大,有可能;有人眼红霍家权势故意泼脏水,也有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
霍家忠于皇帝,是某些人成皇路上的绊脚石,而那些人不得不将这绊脚石搬开。
霍家没了,谢家又算得了什么?
谢策在桐州久攻不下,早已令天下人耻笑。
又或者,是这三个因素完美地集合在一起,从而造成霍家的惨烈。
霍延冷静地分析:“霍家失势,得益者有三,宁恩侯、太子、三皇子。”
都是武将,一家倒了,皇帝不就只能倚重另一家了吗?
所以说宁恩侯得益没有问题。
霍家忠于皇帝,太子或三皇子若是想早点坐上龙椅而不惜使用非常规手段,霍家绝对是最大的拦路石。
所以,太子和三皇子亦是得利者。
不过在霍延看来,皇帝才是罪魁祸首。
无能不是罪,昏庸才是。
楼喻问:“你认为谁最有可能?”
烛光下,霍延眉目锋锐,面寒如冰。
“不论是谁,必会自食恶果。”
拿天下苍生的性命当作筹码,终将自取灭亡。
第六十三章
沧州百姓正在开展大规模的战后重建工作。
苗海作为船工,自然去了海边的船厂做工。
船厂的东家因为是城中富户,被叛军洗劫一空,一家老小都被叛军杀害,极为凄惨。
庆军入城后,船厂无人主事,便收归官府。
如今管事的来自庆州,为人挺随和。
管事的交待他们:庆王世子殿下开春后就要雇佣大批船工运送货物到南方,所以必须要尽快修缮好船舶。
苗海等人便撸起袖子努力干活。
好在世子殿下给的待遇相当不错。
不仅餐餐管饱,还有肉!
他们吃得好,干活自然有力气。有时候干得好了,还会多奖励两块肉。
苗海会把肉留着,带回家让妻子和女儿吃。
沧州城内有力气做工的毕竟是少数。
那剩下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官府有规定,十岁以下孩童、六十五岁以上老人、怀孕的女子可以暂时去官府领取口粮,等今年秋收后,再行扣除。
所以,虽然苗海拿不到月钱,但他妻子可以浆洗衣物补贴自己,他女儿可以领取口粮。
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已经很满足了。
要不是庆军,沧州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阿海!下工了!走,去吃饭,今天不知道有什么菜!”
他们船工、扩建港口的劳工、修建干船坞的工匠,几乎全都聚集在一处,大家同在“食堂”吃饭。
这个“食堂”也是庆州的特色。
他还听说庆州工业区本来只有一个食堂,后来工人增多,就又建了一个食堂。
他们这个食堂是临时搭建的,专门供应他们每日两顿饭。
就在他们排队打饭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喧闹。
大家议论纷纷。
“出啥事儿了?”
“好像是港口那边有人没注意,夯土时砸到了脚,那血淌得……啧。”
“啊?砸到脚了?这可不得了!要不要紧?”
“不知道哇。”
“希望没大事,要不然以后日子可咋过。”
“别说以后了,就说现在,伤成那样,看大夫不要钱?”
“也对,哪还有钱看大夫吃药。”
苗海听闻,不由在心里叹气,这也太惨了。
伤到脚,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能干活,不能干活就没有吃的,这不是活活等死吗?
更别提拿钱去看大夫了。
就在众人感同身受、唉声叹气时,那边又响起雀跃欢呼声。
“这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
“回来了!怎么样?到底出啥事儿了?”
“大家伙儿不用担心了,我听管事的说,这是工伤,可以申请补偿金!”
“补偿金!是钱吗?能拿到多少?”
“这个不清楚,看具体伤势吧。”
“这个庆州管事可真好!”
“这是庆州世子殿下定的规矩!”
“世子殿下可真好!”
苗海深以为然。
那位世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呢?
神仙世子近来有些闲,便突发奇想,打算做个实验。
这个实验有些惊世骇俗,但要是成功,绝对会是一场开天辟地的创举!
他想试试能不能用土法制出青霉素。
楼喻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青霉素可谓是穿越人士最青睐的研究之一。
这个东西一旦研究出来,就能拯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楼喻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趁着有时间,做个实验也不妨事。
说不定真能研究出来呢!
他先吩咐窑工烧制出一整套玻璃器皿,又叫来陈川柏。
“陈老,您行医数十载,可见过有人因外伤受邪而亡?”
陈川柏一愣:“殿下莫非说的是风毒入侵?”
楼喻颔首。
人在受伤后很容易发生细菌感染,在青霉素发明之前,除非免疫力过人,否则一旦伤口感染,很少有人能真正扛下来。
“陈老对风毒入侵可有研究?”楼喻正色问。
陈川柏感慨一句:“关于风毒入侵之症,老朽翻阅诸多医典,研究大半辈子,也未能寻到良药,实在惭愧啊!”
“陈老不必自责,”楼喻肃容道,“想必您也知道,自古以来,士兵死于战场的人数远远不及死于风毒入体的人数,庆州这些将士愿意为庆州流血牺牲,我身为庆州世子,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他当然不是只为庆州士兵着想,之所以说这话,不过是因为更契合他庆州之主的身份。
任何一个主公,肯定都希望自己手下的将士健健康康的。
陈川柏自以为理解他的想法,遂道:“殿下体恤将士,老朽感佩,只是这风毒入侵之症,老朽实在没有良方。”
身为医者,谁都想要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但有时候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楼喻面露忧郁,沉思片刻,忽道:“我之前翻阅过一些古籍,看到有一偏方,说是取用果蔬上的霉种涂抹伤口,或许能够帮助病患抵抗风毒。”
他这不是在胡乱编造。
在古代,确实有不少大夫尝试过这个方法,或许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某个大夫瞎猫碰上死耗子,用这个方法救活了患者,大家纷纷效仿。
但大夫们并不知道其中原理,便以为霉种或可抵御风毒,只是能不能存活得听天由命。
直接涂抹霉种,只有极小的几率能够救活病人,更多的可能是感染更甚,死得更快。
这是赌命。
陈川柏沉叹一声:“确有此事,不过此法能救之人屈指可数。”
他本人并不愿意效仿此法。
楼喻忽然兴致勃勃道:“既然此法有一定的效用,说明其中必定存在一些救治病患的原理,若是咱们能够参破其中原理,岂非造福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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