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咱往哪走?”
汉子道:“先找个歇脚的地儿,打听打听再说。”
几人找了一家比较简陋的客栈,来往的大多是三教九流,大堂里吵吵嚷嚷的,还混杂着汗味和脚臭味。
他们穿得落魄,胡子拉茬,除了身材高大点,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掌柜的见多识广,看出他们不好惹,连忙笑容可掬地问:“几位壮士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付完钱后,其中一个瘦脸小眼的汉子问:“掌柜的,咱兄弟几个想在城里寻个活计,你见多识广,能不能跟俺几个说说?”
马屁拍得掌柜很受用,他上下打量几人,点点头道:“你们一看就是有力气的,去寻个卖力气的活倒也容易。”
他想到什么,转头问跑堂的伙计:“码头是不是还缺人扛货?”
伙计应道:“几位壮士一看就有几把子力气,去了准能成!”
瘦脸小眼的汉子笑了笑,“实不相瞒,俺几个不止有力气,还会些拳脚功夫,想找份体面的活计。”
掌柜和伙计肃然起敬,这年头会功夫的可非等闲之辈。
“哎呀,没想到几位壮士还有这番能耐,不过小店能牵到的线就是一些下等活计,恐怕委屈了壮士,不如你们去城中转转,说不定有些富贵人家招收护院。”
“多谢掌柜的。”
几人来到房间,瘦脸小眼的汉子哀叹一声:“听说二公子就在庆王府里,不如咱们先混进庆王府,救出二公子!”
为首的汉子瞪他一眼,“要是庆王府招收护院,那掌柜的能不说?”
几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打听庆王府的消息。
离开客栈没多久,瘦脸汉子眼尖,看到巷口贴的招工启事,忙道:“是庆王府的招工!”
几人围过去。
他们认识的字不多,拼凑在一起才勉勉强强看明白。
“走,先去瞧瞧。”
招工报名处设在离庆王府不远的一处巷子里,由逢春和采夏负责。
两个姑娘如今正头疼着。
“求求姑娘了,我儿只有三个月不到就满十六岁,他会做活的,你们发发慈悲,就收了他吧!”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身穿打着补丁的素色衣裙,面黄肌肉,一脸哀切地跪在地上请求。
她身边还跪着一个小少年,瘦竹竿似的,神情麻木。
逢春闻言心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采夏也心软,但有规定在,她只能狠下心道:“少三个月也不行。”
这是殿下吩咐的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同意。
妇人哭得更伤心了。
她丈夫得病卧床不起,为了买药,她起早贪黑做活赚钱,儿子原本跟着木匠当学徒,没有工钱,甚至还得孝敬师傅,单凭她浆洗衣物的钱,实在没办法支撑整个家。
不是没想过去找苦力活,但别人见她儿子长得瘦弱,根本不收,就算收,工钱也非常少。
得知庆王府招收工匠建造坊院,一天能得六十文,她毫不犹豫就带着儿子来了,谁料她儿子的年龄不够格。
这年头,谁家招工还看年纪的啊!
妇人实在没法子,只能跪地请求。
“姑娘,您能不能通融通融?”
旁边也有人不忍心,附和道:“就是,不就差了三个月嘛,你家主人也不会在意。”
“姑娘就收了吧,看样子也是能吃苦的,不亏。”
“我家那个十岁就出来做工了,这都快十六了,怎么不收呢?”
众人议论纷纷,采夏沉默片刻,最终退步道:“我得先请示殿下,你们明日再来吧。”
母子俩连忙感恩离开。
采夏松了口气,正要收摊回府,几个彪形壮汉大步前来,为首的声音洪亮道:“这里招工?俺几个想试试。”
采夏见他们体格壮硕,心中甚是满意,面上却冷淡问:“你们会匠工活计吗?”
“当然会!”
“行,先登记一下,后日城门口集合。”
瘦脸汉子问:“为什么城门集合?不是庆王府建造坊院吗?”
逢春解释道:“是去田庄。”
几人:“……”
“头儿,那还去吗?”一人悄声问。
为首的想了想,“去!”
反正如今没法轻易进庆王府,不如先去田庄探探虚实。说不定他们家二公子就被打发到田庄去了呢。
当天傍晚,楼喻收到采夏的传信,不由低叹一声。
冯二笔关切问:“殿下何事烦忧?”
楼喻直接将信给他,“你看看。”
“既然已有规定,依规定办事便可。”冯二笔不明白采夏为何拿这种小事来烦殿下。
楼喻笑了笑,“她们倒是提醒我了。”
之前光想着招工匠,却没想到这么多工匠吃饭的问题——他是打算包吃的。
能来应聘短工的,都是些贫苦人家,估计舍不得吃。
楼喻可不想他们做活做到一半晕倒。
如果包吃的话,谁来做饭?
如今田庄春耕,庄户上不管男女老少都得下地干活,没有空余劳动力。
而且到了后面,等工厂发展起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工人,吃饭是个大问题。
楼喻原先没有考虑周到,方才看了信上说的妇人请求,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想通了后,他便提笔回信。
冯二笔见状,不由道:“殿下就是太过心软。”
楼喻笑着摇首,他可不是心软,而是要可持续发展。
翌日,母子二人一早来到招工处。
采夏得了信儿,说起话来也有底气了:“他做工匠还是不行。”
母子满脸遗憾,眼中透着几分绝望。
却听采夏话锋一转:“不过田庄要招收十来个女工,每日洗菜做饭可得二十文,你家孩子若能帮着做些杂事,也能拿到一些钱。”
妇人惊喜异常,咚一声跪地感谢,那少年也是眸光发亮,对未来生出几分希望。
妇人浆洗一日,不过得十文左右,只是做个饭,就有二十文,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有些围观的汉子也心动了,纷纷想着赶紧回去让自家婆娘报名去做饭。
做个饭就有二十文,世子殿下是散财童子吧!
招工名单很快敲定,城门集合那日,逢春和采夏带着一众工匠和女工,前往田庄。
冯二笔将楼喻的要求说给他们听,工匠们都是有经验的,听完要求当下就撸起袖子要上山伐木。
冯二笔不懂建造,由着他们去了,还不忘让阿砚跟着一起去监工。
有新鲜事儿做,阿砚倒是很高兴,满脸喜气地缀在工匠们后头。
田庄附近山上林木资源丰富,工匠们干得热火朝天,阿砚有些无聊,便坐在石头上玩起草编。
不多时,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来到他旁边,假装失足跌倒。
阿砚吓了一跳,瞪圆眼睛:“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汉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坐在地上揉脚踝,“这位大人,俺脚崴了,能歇歇不?”
阿砚虽然同情,却肃着脸道:“歇可以,但要扣工钱。”
说着,掏出随身带的纸笔,开始记小本本。
那汉子见他拿的炭笔,有些惊奇:“这是什么笔?”
“殿下叫它炭笔,很好用的。”阿砚记录完,重新塞回怀里。
汉子恭维道:“殿下真是聪慧无双!”
提起殿下,阿砚就有好多话说了,滔滔不绝地赞美他家殿下仁慈宽厚,但涉及机密的事他都没说。
那汉子附和点头,“说实话,俺听说到田庄建房子,一天工钱能拿六十,就知道咱殿下是个善心人。”
他憨笑着挠挠头,“就是不知道殿下造的是什么房子哩。”
阿砚道:“殿下嫌城里纸贵,说要自己建个造纸坊,还能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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