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的那一天,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午后,他正在御花园里一边揉隐隐作疼的膝盖一边百无聊赖地逗赫连衡的鸟。
小太监一头就冲了进来,几乎语无伦次:
“中了,中了!”
“中邪了?”赫连笙沉默了一下,评价,“看你倒确实是挺像的。”
“不是,不是我!”小太监满脸喜色,“是公子!”
“公子在殿试的时候特别出色,被圣上点为状元啦!”
赫连笙一怔,随即,眼睛蓦然明亮了起来。
“备马,我要出宫。”他果断地道。
“可是贵妃娘娘那边……”
“跟我母妃说一声,我回头回来!”
赫连笙急匆匆地丰富了一句,就跑出了宫。
正是四月,京城里皆是花红柳绿的春色。
他从宫内坐了马车出来,看到了面前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下便是一跳:
“这是……”
“状元郎正在游街呢。”赶车的车夫停下,笑眯眯地道,“殿下,您……”
话音未落,车上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赫连笙的心跳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
他甚至忽略了膝盖的疼痛,满脑子就只有想要立刻见到顾渊。
一直到他听到马蹄声,他才停了下来。
说什么呢。
他想。
求来科举资格这事,他不会跟顾渊邀功,本来就是他欠顾渊的。
他只是想知道……
顾行舟,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
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声?
当然,他知道顾渊一定是在专心准备会试和殿试,他不怪他。
然而……
这一些准备好的话,在他看到顾渊的那个刹那,全都烟消云散。
看到马上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时,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想也不想的,就那么脱口而出:
“顾渊,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他知道他不能着急。
他知道赫连衡和独孤雅说得都对,要保持距离,不能上赶着。
但是他忍不住。
他看着顾渊,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从他眼中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但是……
没有。
顾渊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的一眼。
然后……
他提了缰绳,调转了头,再也没看赫连笙一眼,径直离开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调整一下时间线
考试时间按这章为准,上章已经修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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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月
顾渊一路疾驰,到了顾府门前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刚刚赫连笙的一双眼睛。
“少爷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赶紧上前,满脸喜色地接过了他牵着的缰绳。
今日张榜,顾府门口都是瞻仰新科状元风采的人。登门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景象十分热闹,连带着小厮也受了不少赏。
但是顾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径直往里走。
“父亲呢?”
“老爷在书房等您。”小厮小跑跟上他,“今日黎少爷放了假,这会儿正在后院陪着小姐,您……”
顾渊停下了脚步。
“亭月好点了么?”
他轻声道。
声音放缓了几分。
“小姐今日气色也不错。”小厮道,“自从那日李大夫来看过之后,小姐的精神越来越好了。”
顾渊颔首,脸上微微浮现出几分笑。
不过很快,他想起了什么,笑容褪去了,取而代之的一种沉默的冷淡。
到了走廊尽头,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便走进了书房。
“父亲。”他轻声道,“您找我。”
书桌前,剑眉星目、面容深邃的男人抬起了眼,看向了面前,自己最得意的孩子。
少顷,他叹了口气。
“累了吧。”他道,“先坐。”
“明晚的夜宴,家里会陪你一起准备,包括穿着、注意事项等。一会儿,你母亲会过来。”他看着顾渊,温和地道,“她回娘家也有一段日子了,一定很想你们,一会儿,让亭月和阿黎也一起去花厅罢。”
顾渊颔首:“好。”
顾业潭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眼神变得复杂了些,手指在椅背上轻叩,终究还是开了口:“我听说,毓王殿下,今日从宫里回来了。”
顾渊的手指一顿。
随即,他便淡淡地开了口:“是。”
顾业潭欲言又止,少顷,叹了口气。
“殿下……如今也尚未及弱冠,不过才十八,圣上又宠爱他,难免骄纵了些。你……”
顾渊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笑意:“五殿下十二岁就去了边关,十六便上战场杀敌,难道仅仅是因为贵妃娘娘独得圣宠,待遇便要如此天差地别么?”
顾业潭被噎了一下。
片刻后,他道:“他也是……喜欢你。”
“为了喜欢,能给别人投毒么?”顾渊沉默了一瞬,冷冷地道,“这份喜欢,我消受不起。”
顾业潭看着他,揉了揉额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以毓王的性子,这桩婚姻多半最后是要以玩笑收束的。
只是毓王长得好,性子又缠人,在赫连笙搬进府的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担心顾渊年轻,真的陷进去。
事实上……
赫连笙进宫前那段日子,尽管顾渊面对赫连笙还是客气又疏离,但是顾业潭看得出来,自家儿子,其实已经不排斥对方的靠近了。
尤其是——
宫里的太监过来,告诉顾渊,他能参加考试的那天。
顾府的人都在欢天喜地,唯独顾渊,看着那个太监,问了这样一句话:
“……殿下呢?”
在那一刻,顾业潭看到了他眼里几乎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一天,他彻夜未眠。
谁料,他还在找顾渊谈话和担心扰了他的考试之间犹豫,家里就生了变故。
顾亭月的病原先有了好转,近些时日,却突然又有些加重。
原先他们只当是病情正常的反复,直到那一日,小姑娘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请了大夫过来看。
大夫把了脉,先开了些止泻的药,然后单独找到了顾业潭。
他和顾渊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娘体内,是被人下了一味药。
“这药虽说对身体无害。”大夫道,“但是老夫查看了小姐正在服的药,其中有一味是与之相冲的,小姐的病情不见好转,怕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回想起当日顾渊苍白的脸色,顾业潭还觉得心惊
他们迅速地排查了所有的可能性,最终,找到了那份药的来源——
顾亭月每次喝完药之后,都闹着要吃的酥糖。
“你……确定了么?”他道。
顾渊看着他,抿了抿唇。
“照顾亭月的家仆是定时轮换的,即便是如此,这些日子,我都一一审过了。”他轻声道,“没有发现异常。”
不仅是每个仆人自身,他甚至去查了他们家里人的情况,就怕是受人威胁蓄意投毒。
只是……
没有。
顾府的奴才都是家生奴才,近些年,更是没有来过新人。
顾家一直善待下人,怀恨在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此之外。”顾渊笑了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一直照顾亭月的,就只有我、阿黎和……他。”
他看向顾业潭,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父亲,您觉得,往那袋子酥糖里下药的,是我,还是阿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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