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他想。
论起伤人心的能力,顾渊若是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就在他以为柳黎要就此退却的时候,他看见对方抿紧了唇,重新开了口。
“阿兄。”他低声道,“我昨晚梦见爹娘了。”
顾渊的睫毛颤了一颤,抬起了眼。
*
夜幕降临,顾府也进入了安静的晚上。
临窗的小桌上,侍女挨个摆好了食盘,又点上了一旁的烛火。
幽幽的烛火照亮一方屋子,顾渊和柳黎坐在小桌的两侧。不远处的软垫上是白色的一团。
空气中一时无声。
少顷,柳黎笑了笑,先给顾渊倒了一杯酒。
“我不喝酒。”
顾渊挡了回去。_脚c a r a m e l 烫_
他从来没对柳黎这么生硬地说过话,但是下午的那些巧合,让他无法不产生联想和猜测。
他几乎已经有些后悔答应柳黎,陪他吃这一顿饭。
但是柳黎提到了他的爹娘。
这不仅是顾渊的软肋,也是顾府的软肋。
柳家人在身份上,是顾府的忠仆。但是实际,却是顾渊和顾府的恩人。
这些年,顾夫人将柳黎视若己出,顾渊将柳黎当成亲弟弟,源于恩情,也源于内心的内疚。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
那些乱如麻的思绪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几乎有些忍不下去。
他畏惧答案,却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一会儿……
找机会问问柳黎阿喜的事情吧。
他吐出了一口气。
下定了决心。
再抬头,柳黎还在为他刚刚的那句话愣神。
“好。”不过片刻,他就反应了过来,笑了笑,“喝酒确实对身体无益,阿兄不想喝就不喝。”
“多吃点菜。”他提起了袖子,给顾渊夹了他最喜欢的水芹放进碗里,“今晚的菜是我亲手做的,阿兄尝尝看。”
顾渊沉默了片刻,还是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嘴里。
“梦见了什么?”他低声问。
柳黎的筷子停了一停。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他笑了笑,轻声道,神情有些落寞,“爹娘走得早,事到如今,我也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顾渊的一筷子水芹吃得食不知味。
下一刻,柳黎就给他夹了一块酱肉。
菜色确实是顾渊喜欢的菜色。做得干净而精致,看着令人食欲大增。
顾渊看着这些菜,心中却突然隐约地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他的喜好,连顾业潭都说不定讲不清楚。
柳黎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他今天白日,只是从兄长的角度,教导了柳黎一番。
但是眼下他突然觉得,柳黎对他,似乎确实是有些过分关注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很快,他就被柳黎的话拉回了思绪。
“不过,我来了顾府之后,很开心。”少年轻声道,“真的。”
他看向顾渊,“阿兄记得,我刚来顾府的时候么?”
顾渊回了神。
“……记得。”他道,“那个时候你才六岁。”
乍然失去双亲的小孩子,面对偌大的院子和一群陌生的人,只是抿着嘴,害怕得连哭都哭不出声。
乌兰娴的手是软的,温言细语地哄着他,但是闻着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他只觉得陌生。
当时还只有九岁的顾渊看出了他的不适,主动上前,牵过了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屋子里。
“你以后,就唤我阿兄便是。”小少年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但已初显沉稳。
这一声阿兄,一唤就是十几年。
“是啊。”柳黎也笑了笑,“阿兄对我最好了。小的时候,去学堂上学,有人欺负我,也是阿兄替我出头。”
他刚刚给顾渊夹了那么多菜,自己却没动筷,只是支着下巴,很专注地看着顾渊。
“他们都说我不是顾府的少爷。”
他笑了起来,唇角的一点痣跟着被牵动,像是回到了那个嘈杂的下午,看到了挡在他面前,芝兰玉树的少年。
他从天而降的,如英雄般的哥哥。
“阿黎是我的弟弟。”他道,声音清澈、带了几分少年人的嘶哑,“也是我顾府的少爷,谁若是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顾家。”
自那以后,没有人再敢看轻柳黎。
也是自那一刻起,一颗种子埋在了柳黎的心中,悄悄地长大。
然后,终究在一个湿漉漉的雨夜变了质。
那个时候,顾渊已经满了十七,已经是一个风姿俊秀的挺拔少年。
那一夜,柳黎发了高烧,顾渊照顾他,湿漉漉的帕子贴在他的额头。
柳黎抬起头,能看到对方有力而白皙的腕。
他睡了过去。
梦中,他的阿兄依旧很温柔,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他俯下身。
温热的唇相碰的刹那,柳黎蓦然惊醒。
“以身份取人,本就不对。”顾渊开了口,“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是我的弟弟。”他顿了顿,“我自然应当在外人面前护着你。”
柳黎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随即,他低低地笑了开来。
“是啊。”他轻声道,“阿兄你一直把我当弟弟。”
……可是。
又不是真的兄弟。
顾渊把他当弟弟,但是从那一个梦开始,他就注定没有办法把顾渊当作兄长。
这句话让顾渊听得皱了皱眉,他正要开口,体内突然窜起了一阵燥热。
他愣了一愣。
起初他以为只是天气热,只是门窗都好好地开着,所触之处皆比平时凉上几分,显然是他自己的问题。
就在这几刻工夫,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虚幻。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轻声开了口:“阿黎,我有些不舒服,我先……”
柳黎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色。
他赶紧过来,扶住了顾渊。
他今日穿了一身薄衫,几乎是碰到顾渊的刹那,顾渊就感觉到了他皮肤的温度。
像是被烫了一下般,顾渊挣开了他,下一秒,柳黎却扶住了他的腰。
“阿兄。”他轻声道,吐息都吐在顾渊的耳边,“我扶你去床上。”
说罢,他便搀扶着顾渊,跌跌撞撞地,走向不远处,轻纱掩着的床帐。
临去前,他勾起嘴角,看了一眼软垫上,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猫咪。
*
赫连笙看着面前衣带交缠的两人,心情很平静。
这一切在柳黎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被柳黎抱在这儿,充当死去的“赫连笙”的替身,用来观赏柳黎精心给他准备的这一场表演。
很精彩。
他想。
若是柳黎知道他就是赫连笙本人,他一定会觉得更兴奋,更畅快。
想到了这一点,他就为柳黎感到可惜。
空气里是粗重的喘息声和柳黎轻微的耳语声,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他看着顾渊的背影,看着柳黎扶着他的样子,想起了柳黎刚刚说过的话。
他遇到顾渊的时候,是十七岁,那个时候顾渊十九,已经长成了俊秀成熟的青年。
他为了秦水河畔的那一瞥心动,却始终错过了对方前十九年的人生。
他想他突然理解了顾渊为什么讨厌他。
一个突然闯进了他生活的人,一个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人、娶不喜欢的人的人。一个丝毫都不了解他,却妄图占有他的一辈子的人。
顾渊不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突然不想恨顾渊了。
顾渊有什么错呢?
柳黎是他的弟弟,是他自小就护着的,一起长大的弟弟。
他们之间一起度过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和柳黎一起度过的,最美好的十几年。
他和柳黎之间,让顾渊选择他,那就是强人所难。
错的是柳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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