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上前把脉,说脉象薄弱十分危险,问可是身上有伤引发的,说着要动手解衣查看,那跟来的两仆从也没去吃饭休息,愣是扑了过来,说不成,得等少爷醒来再说。
顾兆:……又不让解衣。
“你们到底是要少爷别解衣,还是干脆把命留这儿?”顾兆问。
老仆老泪纵横却说不出什么话。黎周周见老人家一副有苦难言,便说:“相公你先带人出去,我问问。”
其实顾兆略略猜测到了,便点点头,先带人走了。
房门一关,就剩黎周周和仆从爷孙俩了。黎周周也没来客套话,床上人危在旦夕,便问:“你家少爷是不是身上有什么难说的?”
“我是黎周周,你家少爷说找我,如今我在,他是一眼没看到,你也不想你家少爷人就这么没了,死前都没见到我吧?”
老仆当即哭了,又是看床上昏迷没人气的少爷,又是看黎周周,这位黎老板,“您、您是哥儿?”
“我是。”
“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也是哥儿。”老钟跪地痛哭,“少爷他受了委屈,受了天大的委屈……”
委屈如何之后再说,救人要紧。
“你们出去吧,我先给他擦洗换了衣裳,叫小田进来,这人病了,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能顾忌这些?”黎周周声音缓和,却让提心吊胆一路的祖孙俩安心了,“你们去吧,歇会。”
“我瞧你孙子腿上伤了,膝盖有血,赶紧处理了,别年纪轻轻的落下毛病。”
之后黎周周便亲自动手给床上容烨换衣裳,他解对方衣袍时,对方明明昏死过去,竟在他解里衣时能抓着他胳膊。
“我知道你是哥儿,我也是,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你提了这么一口气,带着一身重伤,跑来昭州,难不成是想死到昭州吗?”
那只手便松了松。
“我是黎周周,先给你擦洗换衣,一会大夫来看看。”
黎周周说完,解开了衣裳,他力气大,单人翻身擦洗也不麻烦,只是看到这位容公子背后时,顿时惊住了。
密密麻麻的全是鞭伤,伤口深,皮肉翻开,不像是普通鞭子,肯定带了刺的。这伤口没好全,有的已经发脓……
“小田,快进来。”黎周周把人扒光只留了一条亵裤,将人翻过去趴着,薄被盖在腰以下。
这祖孙俩也是糊涂,背后伤这般重,怎么也不说,还要让躺着睡?
小田拎着医药箱进来,看到伤口也是吃了一惊,“这伤糟糕了,发成这样,得刮干净了在上药,不然好不利索还得发。”
“刮吧。”黎周周发话。
小田问有软木没,得塞在嘴里,怕人一会疼了昏迷之间咬掉了舌头,没软木,用了巾帕裹,又要了烈酒,烤了刀。
“周周哥,人得按着,别让他乱动。”
“成,我来把,你只管清创。”
等小田动起刀来,黎周周看着容少爷其他地方,一双手除了写字的地方有些薄薄的茧子,其他真是通体的雪白细嫩。
养尊处优的少爷,这疼怎么能受得住。
果然刀子下去,那昏死的容少爷便醒了,只是半点声也没发,若不是胳膊颤动,黎周周都怀疑是否人醒了。
刀刀下去,有的地方溃烂严重,刮的也深了些。
黎周周觉得疼,手中压着的胳膊也晃动厉害,可从头到尾,除了一些嘶嘶的气音,这位容少爷真的没喊一声疼。
“你若是疼,叫就叫了,没什么的。”
“不想喊也没事,你能忍得了就忍,小田清的七七八八了,马上就好了。”
“你是容家人?我以前在京里时,见过你们府里丫头上街买胭脂水粉。”
“好像之前出京郊去温泉庄子时也遇到过,不知道是不是你,马车打了个岔……”
黎周周说了些小事,他所有能记得和容家有关的,可说来说去就这两件,一时好奇了,“咱俩也没渊源,你怎么想着跑到昭州来了。”
他问话,昏迷中的容烨自然是听不见。
黎周周说这些就是想帮容烨引开注意力,“你既然是来昭州,那肯定好奇我们昭州,等你伤好了,醒来了,我带你去逛一逛,昭州的果子好吃……”
另一头。
顾兆往多了想,逮住了门口着急等候的老仆从,问了两句便套出来了,里头容家少爷叫容烨,名字有些耳熟,暂且不提这个。
听到是被容家除了族谱名单赶了出京。
顾兆怕这人是罪臣,或是犯了什么重罪。他问仆从,可是京里容家倒大霉了被抄家流放你家少爷偷跑了出来。仆从吓得半晌没找回话来。
那就不是容家倒台了。
顾兆便没多少好奇,只要不是罪犯就成,其实要真是犯了事,以目前容家的鼎盛,容烨这样的贵子,想要包庇还不是轻轻松松,随便拿了个人顶事就成。
容家没事,有事的是这位少爷,且还被除了族谱——这在时下可是大事,对世家大族来说,被族谱除名,比杀了还要羞辱和惨烈。
“周周,你里头还有多久?福宝该去赛场了。”顾兆隔着门问里头。
黎周周声有些模糊说:“相公还有一会,这伤口太多了,你先带福宝去吧。”
“……那成吧。”顾兆不情不愿的,可他答应了福宝要去,不能失约,便想他把人送过去,下午爹去接福宝。
里头那容烨现在半死不活的,可还是得看这些。
顾兆心里嘀嘀咕咕往后院去,容少爷小白脸一脸病容也难掩颜色,不过再好看也不如他好看——他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之前京里吹捧过,什么容四公子容烨惊才绝艳容巴拉巴拉。
“福福来,你看看爹。”
福宝被他爹叫福福是一个激灵,乖巧的不成,仔细看他爹——虽然不明白,但先看先听话就对了。
“你爹模样如何?”
福宝顿时松了口气,说:“好看!”
“有眼光,你也不差。”
黎照曦高高兴兴,那当然啦。
顾大人是高兴了,摸了摸孩子脑袋,“去拿球,爹骑马送你过去,不过今日来了客人,我得早早走,陪不了你多久,下午爷爷去接你。”
“知道!”
黎大看俩人要出去,便说一起了,“你早早回来看着点,我还是不放心。”这京里人别是什么祸事吧?
顾兆知道爹怕什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就是被府里赶出来的破落户,没什么要紧的,累及不到咱家。”
“那就成那就成。”黎大也略略放了心。
出了府门口,顾兆看到他们府外的巷尾有对祖孙一直巴着脑袋往他家大门瞅,看到他看,又紧张老实八交缩回去,身上衣服也是昭州本地人的打扮。
“爹,我去去,一会来。”顾兆便抬脚过去,喊住了人,“老丈,你这是往我家看找谁?”
老丈便是送一两银子的,可他到了黎府大门,瞧见那气派样子便不敢上前敲门,就只能远远的守着站着,如今听见了问话,吓得双腿战战兢兢,先跪地要给大人请安问好。
顾兆叫住了,“别跪了,老人家说事情,可是有事找府里?”
老丈结结巴巴交代事,可开头就是:昨个儿傍晚有辆马车……
“说今个,你到黎府门口做什么?找何人?”顾兆真赶时间,送完孩子踢球,还要回家。
老丈吓得问什么说什么了。
顾兆听明白了,望着老丈手里握着的银子,说:“他给了你拿下,去和孙儿买了东西,天黑赶不回去,也别在昭州城里随便窝一宿,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到时候来我家敲门,就是顾大人说了,借我一地睡一宿。”
“去吧。”
瞧瞧,他的百姓多淳朴啊。
顾兆哄了爷孙俩去逛街购物,回头跟门房小厮说:“记着那爷孙了没?傍晚要是来敲门了,让人进,跟周管家说一下安排住宿吃饭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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