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打三十鞭下去能熬住,就是皮开肉绽养一养也能活下去,这轮到女子哥儿身上没准有性命之忧。说到底是和离案件,又不是刑事案,不能真要了人性命的。
“还不速速行刑。”
顾兆喝堂中衙役,这下没人耽误耽搁了,甭管你叫冤的哭诉的,嘴一堵,拉到外头吊起来就鞭,堂上张家村的村长也挨着鞭,十下,一下都不少。
这判案简直是速度之快,人拉到了,三两下就判完了,谁否定谁不乐意,那就打就完事了——村长唉哟唉哟叫声还响着是例子。
说句不好听了,在昭州,山高水远,当官的一把手那就是土皇帝,封建时代顾兆要是孜孜不倦用人权感化,什么男女平等、家暴不对,那就别干事了,说不通的。
直接上来判,不服,打。
强权压着,脑子未开化的,只要遵守便是,以后慢慢来,例子多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教育如今也有了,四年、五年,一代代的跟上,总会知晓的。
衙门外懒汉即便是嘴被堵着,哭的也惨,花娘这会早都吓傻了吓得腿软了,不知道为啥和离就成了这副样子了,她就是想和离不和男人过下去了,可没想着会打男人。
等她求大老爷网开一面别打了。
顾兆:“我见你是苦主给你一次机会,再哭求扰乱本官判案,你也吊门口鞭十下,打死了你女儿正好不用养了。”
花娘当即不敢哭诉求什么了。
可众人见了,这会也说不出顾大人偏帮花娘了。
顾大人这是‘杀红了眼’,一意孤行,谁来都不顶用。众人瞧着可怜,可谁也没胆子替懒汉说一句好话,唯恐撞上了顾大人这块铁板,顺便赏你几鞭子,那就不是玩笑话了,真打啊。
花娘张懒汉和离案可谓是千古奇闻,不消片刻,传遍了整个昭州城。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但此时这个环境下,大部分的言论都是:即便懒汉不该打媳妇儿,可那花娘也太没妇德了,怎么能和离呢。
也有男子骂花娘,说花娘要遭报应,指定要凄苦一生。
结果第二日,衙门出了告示,衙役自然是熟门熟路的敲锣打鼓开始念——救济院。
救济院是昭州官府所建,收留收容和离无处可去的妇人、夫郎,被丢在路边弃养的婴孩,实在是没有活路走的昭州百姓,不拘性别、年龄……
陈婕为院长,黎春副院长,享受昭州衙门工钱补助。
这告示不仅是昭州城念,还传达下去,昭州城外的村子,底下五个府县,府县下的村镇,以花娘懒汉和离为例子——
陈二娘说:“还有我,既是昭州百姓要骂,不配做妇人,那便先骂我,我是头一个和离的。”
于是便写了知州千金同木府县令和离案例。
顾兆想了下,决定开第一期的抵报,自然是他动了个念头,由底下的人办——找到了学校任职的老师。自然是遭遇了些,这五位文人老师满怀复杂的眼神,到也不是谴责,就是想说啥,又不知如何说。
“各位可是因为和离案?”顾兆先提了出来。五位见了他,没破口大骂指着他鼻子说丢了读书人的脸,或是违背天地阴阳传统规矩如何如何,那就是说明还有的讲。
顾兆给亲自倒了茶,其他五位自是称不敢。
“五位老师在学校教了这些时日的书,学生可好?跟着以前私塾中的学子比如何?”顾兆问。
梁进士说:“女子哥儿多是文静娴雅,虽不及科举读书人课程繁重,可也上心。”
一言我一句。
杜若庸则说:“这些女郎哥儿坐的住,比我想象中要有耐力,也不怕吃苦,爱干净,书中道理浅显学的也快。”
“顾大人有话不如直说吧。”有人心中对顾兆和离案还是不赞同,语气带刺,有本事也打了他吧。
顾兆则道:“我以为五位老师自愿来学校教学,且带了学生这么段日子,也该不在意世俗眼神,是有教无类真的想传播学问知识的。”
“若是昭州不办这个学校,走遍大历,没一处能容女子哥儿学习的地方,私塾不说到处可见,可男子上学,不管是识字也好,还是科举,迈出去第一步总是比女子哥儿要方便。”
“读书明理,该断对错,而非因为你是男子就该处处皆对。”
顾兆问:“五位家中若是有女子哥儿,以后所嫁非人,整日劳作抚养孩子不说,还经常遭遇殴打,其丈夫言语编排污蔑清白,你们又是如何?劝自家孩子忍一忍,挨着打就习惯了,等打死了就好了?”
自是不可不成的。
这五位不能替花娘感同身受,那也是因为身份地位,怎么说比懒汉家强许多,他们的女儿哥儿,自然不会嫁的那般糟糕,虽不是大富大贵,可衣食不愁,身边有人伺候这是有的。
“不是延续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就是一定对的。”顾兆叹了口气,“咱们昭州百姓皆能明白是非曲直,人人活的幸福,道路还长着呢。”
他装的这般忧愁叹气,虽是没责怪五位,可这做派,自然是让五位老师自我反省,说好了有教无类、明辨是非的,怎么带头还拿老一套的思想想花娘案呢。
五人当即自省,然后接了抵报宣传活计。
自此后,这五位老师,每次遇到什么事时,先不立即做决断,而是换位思考,多放思考。
花娘懒汉和离小故事有,知州千金同县令和离也有。这两个案例,写成了小故事,顾兆作为主编还审了一下,说传给底下府县百姓所知,言语最好大白话,写的生动一些,不要太教育意味了,最好就跟那话本一样……
顾大人亲自来了一段,比如就写花娘这位女子身形瘦的一把骨头,因为吃不饱饭,整日地里劳作,那她男人呢?男人太懒了,整日不干活,全都让花娘干。
有一日花娘去地里干活收粮食,让男人略看一下家中幼女,结果没成想幼女掉水里去了,差点淹死,懒汉就在远处看着懒得动——
杜若庸听到此处,激动愤慨,说了句怎会有这样当爹的。
“这是真事,可不是我编排的。”顾兆让杜老师就这般写。没成想杜举人还利用周末时间去采访问了花娘和陈二娘,最后写的文章小故事,顾兆看了都要大骂文里的禽兽畜生渣男。
效果顶呱呱响!
自是要替花娘陈二娘搞一搞舆论,以后日子还长,人还要活着,总不能走哪被唾沫淹哪儿,当然也是为了以后有和离念头的妇人铺垫。
和离不是你的错,是实在过不下去日子了,没办法的。
此抵报一出,衙役没事就在衙门口念,后来昭州城的茶馆也有人谈了起来,有老爷叫家中识字的下人来读抵报,每每念叨这俩案子时,茶馆的百姓皆是义愤填膺愤慨不已。
“……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也不怨两人,要是不和离,命都葬送了。”
“要我说,自己死了也干净,落个好名声,可留下来的孩子怎么办?”
“是啊要不是为了孩子,谁愿意走这路,被戳着脊梁骨骂的难听哟。”
“花娘如今如何了?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可有去处?”
“顾大人不是说了有什么救济院吗?”
“这我知道,我还去了。”此人好热闹,早早探听过了,见大家都瞧他,这才说:“救济院就在咱们城东,也不算太远,百善路过去,穿了两个巷子,是黄家路顶头那儿,门口有棵松树的大院子。”
“院子大门瞧着旧一些,是拿没人要的旧院子盖的,里头倒是规矩干净,水泥路铺着,前前后后好几座房子,也有灶屋,我没进去看,屋顶瓦片是新的,都是全乎的,院子晒着被褥……”
里头可是陈二小姐管事,没事,谁敢进去瞧热闹?
因此这人没见到人,只看了环境。
花娘返工回到了厂里,也有工友问她,一个大间的问的都是关心之语,花娘脑袋伤还没好利索,可不敢耽误了,说:“救济院我同大娘一间房,发了被褥,也有米粮,说前三个月不收钱,管吃管喝的,之后要是住下去,一个月一间屋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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