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知道爷爷,不过这蹴鞠场在哪里?城外头?”
“有嘴是干什么用的?问啊。”
老钟带着孙儿脚步快,出了院子正巧碰见了周管家,黎府下人多少是会说些官话,或是能听懂,或是说的别扭,但已经很好了。
“你们要去看蹴鞠比赛啊?往南走,在南城门外向西南三里外的地,靠大路,要不我让人套车送你们过去。”周管家道。
老钟先摆手,“我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敢劳动贵府的马车,我和小齐走着就是了。”
“你们要是走去了,怕是晚了,等等吧,我正巧送一些冰和水过去,捎一门一路。”周管家道。
老钟原以为客气,没成想周管家还真是板车都套好了,当即便没再推辞,就怕去晚了没瞧上,回来少爷问起来,他们都不知。
祖孙俩上了马车车板,周管家亲自赶的车。
老钟心想,这黎府门户大,不过规矩却混着,一个管家怎么还亲自赶着车了?放在以前的容府,那肯定不会这般来。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容管家更不遑多让。
周管家则想,这去送冰送水好差事,正好能瞧瞧福宝小少爷踢球的英姿,他可是用管家身份抢来的,哪能便宜了其他人?当然是他去。
昭州第一届的蹴鞠赛,这可是大热闹。
翡翠陈家也是一大早天还没亮,陈府就发动起来了,点灯的,送热水的,还有送早饭的,流水似的往饭厅端,各色花样都有,蒸的炸的煎的烤的烙的。
陈老爷昨日歇在正院,其妻子伺候他梳洗穿衣完,先问:“庆恩醒了没?可别忘了叫他。”
“庆恩是最记挂事的,定不会晚了。”陈夫人道。
陈庆恩是陈老爷陈夫人最小的嫡孙,打小就聪颖,陈老爷十分疼爱,三四岁便请了昭州城的秀才教孩子启蒙识字,之前陈老爷每每看到孙儿如此聪颖,便连连叹气。
再如何聪颖又有什么用,托生在了商贾陈家,就是三代可科举,可连个能用的夫子都没有,这一辈子就是做商人的命。
后来自是不必提,顾大人到了昭州,陈老爷当初还倔着,不说和顾大人对着干,但总要抻一抻这个新来的官,可最后——
陈老爷现在对顾大人那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他家最小最聪颖的孙儿去了官学,夫子们都夸好,上个月庆恩默书还拿了第一,陈老爷可高兴了,这个月初,庆恩说黎照曦要组蹴鞠队,他想参加,小脸板的严肃正经跟他说:“爷爷请放心,孙儿去踢球,功课定不会落下。”
这是想让他同意。
陈老爷虽是巴着孙儿上进,早早考上科举,可跟着黎照曦踢球,那自然好,便同意了。之后没几天,孙儿回来说,顾大人要办蹴鞠大赛。
这个好啊。
他家孙儿就要在昭州城露露威风。
“咱家庆恩功课好,踢球也好,老爷放心定是盖过了黄家的。”陈夫人说道。
这话说到陈老爷心坎里了,笑呵呵用了早饭,忙带着催阖府上下那几个儿子,全都带上,甭管嫡出庶出,男的女的,今日通通出府去蹴鞠赛上给庆恩助威。
别说陈庆恩陈家,官学其他参加的小队伍,是占了一大半商贾,今日皆是把排场摆了起来,因为顾大人说了,人多热闹,多给孩子助威加油打气。
那自然响应了。
蹴鞠赛,是两队对抗,一队九人。学校那边是女郎、哥儿、男郎凑成的一队,还有两个替补的。学校的蹴鞠小队员们,家里情况自然不如官学,有的还有些清贫,可能把孩子送到学校的,那大部分家长还是对孩子有些疼爱的。
孩子要上赛场踢球,还是和顾大人家少爷踢,那自然是要去看看了。
昭州城东头一角小院,小院主人家姓周,一家上下带着一共七口人挤在一处,今个也是天不亮收拾好,吃了早饭。
“走,快点咯,别迟到了老婆子。”周老头在院子里直嚷嚷,“可别迟了咱家小郎的蹴鞠赛。”
“来了来了,老头子你别催了。”
“别急,定能赶到。”上头大哥给阿弟鼓气,还开玩笑说:“你平日里力气大,整天的跑来跑去,比男郎还强,这下可是有的风光了。”
周小郎便笑的高兴,之前老拿这个笑话他,说他一个小哥儿吃饭多力气大,长大了怕是没男人要,哼哼,他就是因为力气大跑的快才选上蹴鞠小队的。
“一会到场上就知道了,爹娘你们可要看我。”
“好好,我锁门,东西都别忘了。”
昭州城外的村中,村民送孩子入学的少一些,却也不是没有。五月初没多久,村里就有女娃娃回来说要踢蹴鞠,学校组了小队,同黎照曦一起踢呢。
这当爹妈的一听,是没高兴而是吓坏了,问清了情况,千叮万嘱说你同黎照曦远一些,就是要踢什么蹴鞠,也让一让,别踢坏了。
女郎便说知道了。
结果没两日再回来,说:“黎照曦说了,不能让着他,要是让着他了,那他就不玩了,他不玩,去官学那边玩,我们队伍可咋办啊?”
这下父母便傻眼了,也不知道如何说。
在百姓心头,那当官家里的少爷都是金贵的,他们这些百姓哪里敢碰撞,挨一下蹭一下都怕惹出什么祸事来。尽管顾大人不是那种坏的官,可还是敬着一些。
因此给自家闺女说让一让。
可现在夫妻俩都懵了,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他们也没遇见过这样情况,也没同官家子弟一起上学吃饭踢球,自然不懂,对着身份高的带着骨子里的尊敬和自卑。
“我该咋办?”
“那、那你听少爷的,少爷说啥就是啥了。”最后男人说。
闺女便点头,说:“其实不用我让,黎照曦可厉害了,不过他夸我耐力久。”
“啥奶、奶力?”男人心中嘀咕,这要不知道少爷是个哥儿,还以为说什么下流话。被他婆娘捅咕了下,意思当着娃娃面上,咋说这样下流话,要不要脸了。
闺女大口吃着杂粮焖干饭,也没看清爹妈脸色,说:“是耐力,就是我跑步虽然不是顶快的,但是跑的久,大家都累了,我也不觉得太累,这就是耐力。”
原来是这个啊。
村里娃娃常年在田头干活,锻炼出来的,这有啥。当爹的心想,要是他去踢什么蹴鞠,肯定也耐力久。
村里这家女娃娃上学那也是因为同村有个女郎进了工厂做活,原先家里是揭不开锅的穷,现如今嘛,去年才起了新房,她弟弟媳妇都娶了。
这个是金蛋蛋一般的,十里八村谁不盯着想娶进门?
这家人也羡慕啊,看着他家已经十三的闺女,牙一咬,凑了二百文送进了城里学校,每五天接回来住两天,最初自然是少了个人,屋里活忙不过来,后来闺女回来了,是会拿木棍在地上写名字,再后来还会绣个小花小草的,比之前缝补的要好看许多。
二百文没白花。
之前这家爹妈还害怕,闺女都十三,原是该相看亲家了,这送到学校一学就是四年,出来都十七岁了,哪里好找婆家,可没成想,送去学校半年多,先有媒婆踏进他们家门,意思先把婚事定上。
呸!
想的美了!他家一年花二百文刚送闺女去学校学本事,知道出来能进厂子赚钱,这会定上了,那他花出去的这四年钱,谁给他挣?
因此夫妻俩把媒婆全打发走了,也是这时看出来,进了学校的女孩不愁嫁人的,没准以后还能挑个好的。
钱是花出去了,可夫妻二人更是有奔头了,老想着四年以后闺女学成进厂他们家的好日子,自然是对着闺女也比以往好了,省的以后离心了。
蹴鞠比赛定了日子。
闺女便说:“爹妈你们来看我吗?离咱家是有些远,但也不是很远,水泥路可光可好走了……”这是想让爹妈去看她。
“去!”当爹的拍板,“不仅咱们去,我把你爷爷奶奶大伯一家也叫上,好好看看我闺女怎么踢球的。”
真到比赛当天,是全村都知道丁头老林家上学校的闺女要蹴鞠比赛了,听说同顾大人家的少爷踢球,这可是新鲜热闹的大事,于是大家伙不忙的——反正田里最近也没什么好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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