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宝芝解释道:“我兄长年后就要回疆场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倒要悬兄长的心。我想着此次货物已全部准备完善,不若随莱特先生一起去贵国看看,有我替您介绍,也能打开些销路,顺便也更了解你们的需求。”
莱特道:“天寒路远,远航可不像小姐认为的游船看花观景,条件很是艰苦。”
贺兰宝芝道:“无妨的,有些苦值得吃。”她嫣然一笑,说了一句琴狮语:不经痛苦,没有收获。
莱特道:“那随行人员并不能带太多,因为此次我也是跟着商船过来,我并非船主。”
贺兰宝芝道:“无妨,靖国公夫人和姜梅先生都已替我询问清楚了你们这次商船的主人,已缴纳了随船的银钱,同时我们自己还带了一些货物过去推广,船主也是高兴的。至于随行人员,我兄长和靖国公夫人都已安排了妥当人员。”
莱特欣然道:“靖国公夫人亦是我见过最能干的女性,难怪靖国公世子如此优秀,原来有这般聪明优秀的母亲。听闻靖国公世子已奔赴海疆,为国效劳,希望下次我再来,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贺兰宝芝道:“是我的幸运,能遇上靖国公夫人和靖国公世子,也是我的幸运能遇见莱特先生不厌其烦教导。”
莱特道:“不必见外,贺兰小姐刚才还说,生意伙伴,一荣俱荣。”
贺兰宝芝笑着起身道:“那就如此说定了,三日后出航,我会提前到津海港口与先生会合。”
莱特道:“一言为定。”
贺兰宝芝便起身要送莱特出去,一旁的安延年却笑道:“还请贺兰小姐留步,还有客人要见贺兰小姐,莱特先生我送出去便好。”
贺兰宝芝有些诧异,但却仍然含笑着向莱特行礼:“如此我就不远送了。”
莱特同样摘帽微微鞠躬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苏槐这才带了范牧村从屏风内转了出去,贺兰宝芝并不认识他们,但看到苏槐一身紫色太监服,便知道是宫中级别极高的内宦,已微微行礼:“可是这位公公有事召唤小女?”
她一眼看到范牧村满脸青肿,已猜到了这定然便是那位才貌双全,名门世族的探花了,却只凝眸流睇,并不说话。
苏槐笑道:“咱家是内监掌印太监苏槐,奉了皇上口谕,送范牧村过来给小姐赔礼。皇上口谕:范探花目光短浅,见识粗陋,配不上小姐。小姐胸怀天下,志在四海,不要与蠢物计较。”
范牧村满脸羞惭,深深作揖,头都抬不起来。
贺兰宝芝满脸诧异,笑道:“皇上言重了,皇上金口玉言,对贺兰满门有昭雪之恩,臣女岂敢违抗?范探花才貌双全,臣女粗陋,不敢攀附。”
范牧村低声道:“小姐蕙质兰心,志在远方,范牧村自以为是,贸然求娶,辱没了小姐,还请小姐宽恕。”
贺兰宝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范牧村,笑道:“原来名满天下的探花郎,是这样性子。原是我错怪了,以为是皇上有意,又以为是你刻意辱我。如今看来,你竟真的是安心求娶?”
“探花郎以为这是恩赐,是救赎,这倒也没错。流落风尘的教坊女,如今哪怕平反昭雪,能嫁给名满天下的探花郎,的确是好归宿。女子不嫁人,能做什么呢?”
范牧村面上微微一热,诚恳道:“是我浅薄,今日才知小姐原来自有一番事业。”
贺兰宝芝沉默了一会儿道:“一月前,探花郎若是真求娶,我恐怕会答应。”只是最后为了复仇会在内宅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满心都淬满了毒汁,但却有人给自己指了另外一条路。
她胸中百感交集,看了眼一直在旁含笑不说话的苏槐:“是我没想到,御窑这样的生意,没有皇上同意,许世子安敢做这门生意?原来是皇上天恩浩荡,给了臣女机会。”
苏槐道:“御窑烧粉彩瓷这事,确实是许世子奏准了的,老奴经手了这事。但贺兰小姐负责这事。确实是许世子一人提议,皇上倒不会管这样细。皇上说了,小姐看在世子面上,多少能削点怒气。”
贺兰宝芝心下洞明,这范牧村求娶,看来确实不是出自上意。而皇上专门让苏槐带了范牧村来这里道歉剖白,姿态诚恳,自然也是有深意在的。
一则是不希望兄长心中对皇上、对范家有心结。毕竟兄长很快奔赴边疆,皇上必须得把这根刺给拔了,否则帝帅互相猜忌,边疆不宁。
二则也是隐隐的威慑,许世子这御窑的生意,自然是恩出上意。他们兄妹若是要执着与范家这根独苗苗过不去,皇上作为表兄,自然是为难的。因此把事情挑明在这里,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恩威并施,正大光明,这是兄长私下对她说过今上的为人。她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切身体会的一天。
然而,这证明了她还有用,也许是为了拉拢兄长,也许是为了笼络靖国公世子许莼,但兴许哪一日,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业,让君王看重。
贺兰宝芝面上笑意盈盈:“探花既然是发乎至诚,那是我和哥哥误会了,还请探花不要计较兄长粗鲁莽撞。”
范牧村低声道:“不敢,贺兰将军教训我是应该的。”
贺兰宝芝道:“既是都为皇上效力,也谈不上教训不教训,探花郎今后行事,三思而后行吧。不敢说一笑泯恩仇,无非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道。不日我也将出海,这桩笑话大概在京里高门,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很快也就淡了。”
范牧村深深作揖,贺兰宝芝却笑着对苏槐行礼后,姗姗离开。
范牧村这才直起身来,苏槐笑道:“探花可自行回府了,老奴回宫复命了。”
范牧村和苏槐道:“有劳公公,还请公公向皇上复命,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确实比不上许莼,不仅如此,我如今连志气也比不上贺兰小姐。”
“皇上教训,我都记牢了,明日我即回任地,今后绝足皇庙。当初恩荣宴上立志,确实为臣初衷,多余的话不敢说,只先做好手上的事,来日才敢说为君效劳。”
苏槐笑道:“老奴都记下了,定为范大人传达给皇上。”
当下两边行礼告辞。
苏槐回宫,将今日情形报了谢翊。谢翊道:“贺兰宝芝竟真的要出海?果然人不经历点挫折,还真没有这般志气。”
苏槐道:“我看探花郎是真心羞愧,应该也是后悔带累了皇上。皇上前边为了收服贺兰将军,做了这许多,又是赦免,又是昭雪,差点就被他一个求亲给毁了。”
谢翊道:“他能想通便好了。真费心,朕教许莼都没这么费心。”
苏槐看到桌上玉堂纸里已写了字,便知道谢翊这是把给世子的信写好了,笑道:“似世子这般天生通达的,能有几个呢?依老奴短见,这科举三年一科,就有三位状元榜眼探花,但青史留名的,能有几个呢?”
“虽说都是天子门生,但皇上栽培许世子的心,到底是不同的。”
谢翊眼睛微微一眯,十分愉快,嘴上倒还嫌弃:“翅膀硬了,如今也会自作主张,胆子大得很,又仗着朕宠他,为所欲为的,欺君的事都敢做,还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拿捏朕了?”
第158章 劳军
黑崖关大营, 暴风雪刚刚停歇,营盘内虽仍有兵士在操练,远处山下冻结的河水冰面上, 士兵艰难地将大块的冰凿下来, 拉在一旁燃着柴火的大釜内, 融化后作为日常饮用的水。
另外一侧大釜内则熬煮着粗糙的粟米杂粮粥,一旁的火头军将大块的薯类以及海里捕捞上来的一些杂鱼肉块扔进去, 用巨大的木勺用力搅拌着,雾气腾腾。
中军帐内。
“军粮减半发也只能坚持十日了!新罗朝这边的官员说,他们的田地都被倭人给占了, 城也被占了, 他们也没粮!”军需官大声抱怨。
军帐中将军们都炸开了锅:“大冷天的, 减半怎么活?”
“冬衣也不足, 还吃不饱,怎么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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