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玉对李寸心的目光不做回避,她站的方向背光,没有那么亮,眼睛的颜色变深,衬得她的神情冷漠,瞳仁没有一点移颤,定得让人胆怯。
是在生气吗,还是在泄气呢?是真切期望她能成长,还是借此机会在发泄心里那一点深埋的别扭的气闷,颜柏玉自己也分不太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最后一句话,她心里是包含了别的意思在的。
“我学不了,我的能力就只到这!”李寸心浸到了自己的情绪里,好话歹话都像是给油锅添柴加火。
“这不过是你给你自己找的借口。”颜柏玉脾气也上来了,李寸心的一味回避让她心里感到烦闷。
气氛降到冰点,夏晴和于木阳像是看父母吵架的小孩,如坐针毡,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两人手里握着筷子,不敢伸出去夹盘里的菜,碗内的粥味同嚼蜡,手上的饼子像黏土一样堵在嗓子眼里,两人哪还有心思吃饭,起了身想出去。
但另外两人此时没说话,堂屋里很安静,两人一起身,那条凳在砖地上挪动发出摩擦声,很显耳。
李寸心目光挪过来,瞧见桌上只咬了一口的饼子,就好像心里日日堆积的烂草臭淤泥腐烂发酵,产生的沼气让她内腔日益膨胀,日益难受,终于在这一刻遇见了明火,引发了爆/炸。
“给我坐这!”李寸心猛地一拍桌子,这一声震响,把夏于二人吓得一哆嗦。“吃饱饭才几天呐?啊?就给我这么浪费。吃多少盛多少,把饭吃完了再出去!”
夏晴和于木阳神色惊恐地看看颜柏玉,又看看李寸心,无法承受她眼里炙热的烈焰,默默坐了回去。
颜柏玉突然开口,“你看,你不是知道该怎么用村长的身份去跟人说话,知道怎么震慑住别人么。”颜柏玉说的云淡风轻。
李寸心桌上的手被蜇了似的弹开,从下颌到耳朵周边的面部似火烧,她像被人握住了把柄一样难堪,“你!”
李寸心反驳不了她,她被这个赤/裸裸的把柄压制住了,颜柏玉占据了高地。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不行吗!”李寸心燥得背上针扎一样,浑身冒汗,“你总说可以学,但现在就有人有这些能力,蓬莱、许叔、还有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直接让你们来当村长不就好了!”
“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
“我不适合!”李寸心高声打断颜柏玉的话,“我就想种田,我只适合和那些不会说话的庄稼打交道,我不喜欢看清人心里面那些弯弯绕绕,我玩不来那些权力的规则,我也没法像你一样把每一步每一个人都算计得那么明白!”
“算计?”颜柏玉身形往后晃动了一下,那似磐石一样没有犹疑、不会摇摆、定住了就不动的眼珠内漾起细碎的波光,两弯细眉的间距在收窄,她的声线也出现了波动,变得迟疑,“原来你是,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李寸心望见颜柏玉受伤的目光,心脏抽了一下,“我……”
她恍然意识到,算计这个词,不算什么好词,而在颜柏玉心中,这个词负面的意味更重,重到刺痛了她,重到颜柏玉没想过她会对她有这样的评价。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寸心低低道,脚往前蹭了一步,额头冒出汗来,目光不安地四处游移。
她心里的一定不是颜柏玉所想的这个意思,她没将这做贬义词,她是口不择言,现在也不知道有哪一个更合适的词能来替代,但即使知道了又怎样呢,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颜柏玉被她的话刺伤已是事实。
她想道歉,可她心里有口气下不去,她像被一个无形的架子架起了起来。好像她先服了软,她所有的话语就跌到了尘埃里。
好久,李寸心说道:“本来嘛,这个位置能者居之,现在的村子和我们当时的村子不一样,你们三个要是不想当,那让全村的人来重新选!”
听到这话,一旁的夏晴和于木阳像是两股发痒,不安地动着身子,就连他俩都知道,更换村长不是一件小事,现在的村子即使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整体是平和的,重新选村长一定会引起震荡,成为激发矛盾的一个由头。
最终走向如何,谁也料不到。
于木阳道:“村长,这个位置还是不好随便换的吧……”
颜柏玉从座位里出来,不发一言地向外走去。大门外头靠墙的地方几缕在阳光下泛着金边的头发丝猛地缩了回去,惊乱地脚步声向西边云琇她们的屋子那方去。
颜柏玉即便什么也不说,李寸心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难道我接了这个担子,我就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吗!为什么我一定要承受你们给我的期望!”李寸心步子和语速一样急,追在颜柏玉身后走。
颜柏玉顿住步子,突然转回身来深深地望着她。
那是一种震颤李寸心灵魂的声调,她说:“因为是你把我们捡回来的!”
李寸心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跟前的人已经离开。
于木阳拉了拉夏晴的袖子,两人收拾了碗筷,跟李寸心打了招呼,也忙出去了。
堂屋里空荡荡只剩了李寸心一人,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穿堂风一阵接一阵,心里依旧平复不下去。
她坐回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将脸埋在双手中,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想不了,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团乱麻。
不知多久,有人跑进屋里来,脚步轻盈地跳进门槛,叫道:“村长。”
李寸心听出是太史桓的声音,揉了揉眼睛,手掌顺着往上,把额头前的刘海捋了上去,因为揉得太用力,眼睛有些发红,眼前掌心压来的黑暗到挪开掌心光线涌来,适应时景象发黑发昏,她疲倦地问道:“又怎么了?”
太史桓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探视着她的神情,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你和颜柏玉吵架了?”
李寸心脸拉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出一点事都能变成村子内的新闻,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没好气地说道:“你找我来就是问这事?”
太史桓说道:“不是,颜柏玉要去探索队,跟我们一起远行啊,你管不管?”
“什么?!”李寸心惊地站起来,张着嘴唇,瞪着太史桓好半晌,声音像是卡带了,没下文,神情渐渐落下去,又渐渐气得涨起来,她的脸像是入窑的瓷器,青白的颜色逐渐透红,“她!腿长在她身上,她愿意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还能绑着她不成!”
太史桓道:“那哪行啊,她一个女的。”
李寸心皱眉看向太史桓,“女的怎么了?她一个人在野外生存了两年,从雪山跨越森林一路走到这里,她会爬雪山、会射箭、能捕猎驯服野兽、还知道怎么摔你,你们探索队里几个人谁比得过她,她到你们队里,指不定谁拖谁后腿!”
太史桓摸摸鼻子,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们几个男的,就她一个女的,不方便。”
李寸心说道:“你不正好想扩员吗,那就再选几个女队员进去,就不止她一个了。”
太史桓道:“这……那选谁?我们都得走了,要选人的话不又得耽搁一段时候?”
李寸心说道:“去找文宓,她和许叔训练的护卫队里,女队员的身体素质高,能胜任远行!”
“那你去跟文宓说。”太史桓也有点怵文宓。
李寸心抬脚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下来,“是她要跟着去,又不是我要跟着去,你让她自己去找人。”
太史桓听出李寸心这几句话说得冲得很,饶有兴味地问道:“你真让她走?”
李寸心盯着太史桓不说话,太史桓讪讪一笑,不再多问,回队伍去找人了。
李寸心看着太史桓离开的方向,心里的气闷成一团。
一转身踢了桌腿一脚。
脚上的草鞋没有很好的防撞击能力,小指踢在桌腿转角的地方,尖锐的疼痛从脚骨头直蹿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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