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谁敢跟他呛声啊?
偏偏老头儿来了就要“分家”,这可不行!
“叔爷爷啊,此事是不是另当别论了?”张老爷深吸一口气,安抚好自己的心情,别发火:“我父亲尸骨未寒……。”
“你父亲在世的时候,老是说什么灵前分家吗?”张叔爷爷不客气的道:“当年我亲哥哥也是在我父亲的灵前,跟我分的家啊!”
众人恍然,哦,张家的规矩,灵前分家啊!
这规矩还真……让人无语。
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的意思么?
丁田朝老郑叔挤眉弄眼:老头儿比他想的还要缺德啊!
老郑叔摸着胡子,暗自得意:小崽子再厉害,也不如他这老姜狠辣。
金不换捅了捅丁田,小声嘀咕:“这个人找的不错。”
“叔父啊!”谁知道就在丁田跟金不换他们看热闹的时候,冷不防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将他们推开了,张老太太没了在屋子里时候的自怨自艾、阴森狠毒,又变成了那个泼辣的货色,扑出来就跪在老头子的脚下:“求叔父为侄儿媳妇做主哇!侄儿媳妇在这个家里是活不下去了!当家太太的陪房,又是太太奶娘的闺女,勾搭老爷子!侄儿媳妇忍了!那就是个破鞋,侄儿媳妇就当老爷养了个猫猫狗狗,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搭老爷……老爷猝死了啊!”
老头儿八十三了,被人抱着大腿也动不了,听了这话直咳嗽:“什么……?家主,你说!到底咋回事?”
张家的家主,自然是张老爷。
他的涵养再好,此时也很想骂娘:“叔爷爷,我父亲只是猝死,衙门里的人都在,一个贱婢只是想给父亲补一补身体……给老人家喝了人参鸡汤而已……。”
“什么贱婢补身体?她是……。”张老太太此时一点都没有刚才在屋里,单独面对丁田他们的时候,那么沉稳,而是一个泼妇,将张家想极力想掩盖的事实,都爆了出来,以至于来的三位嘴角直抽抽,尤其是以读书人自居的张山长与张举人。
这俩人平日里对主支嫡脉的一些事情,也看不过眼,只是没想到,祖宅这里竟然能这么颓废,当家太太的陪房,还是奶姐妹,竟然爬上了老太爷的炕,这叫什么事儿啊?
说出去,张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侄媳妇要分家,我的诚诚将来是要考举人,中进士当官的,名声可不能有瑕疵。”张老太太危言耸听:“整个张家都没有人考中进士,更没人当官,只能算是本地旺族,却不是官宦之家……哼……我儿子是学习最好的那个……。”
这一点,张山长同意,所以他点了点头。
而张举人虽然是举人,但是他知道往上考的难处,而且他已经不年轻了,家里只有五十亩地,一个杂货铺子为家业,而他本人则是在府城书院里当先生,每年的束脩二十四两银子,其他学生给的束脩不算在内。
日子过的还不错,但是绝对没有张家这么奢华。
同样的,他是个迂腐的读书人,觉得又不缺少儿子,何必非要纳妾?他就个老妻生活的挺好,家里有五个孩子,三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儿子都上学读书,女儿也识文断字,不是睁眼瞎。
可惜啊,儿子跟他一样,资质平平,将来能当个秀才,就不错了,举人的话,也得多考几次……至于进士,已经不需要考虑了。
他进京考了两次,每次都花费千八百两银子,结果还是落榜,连同进士都没考中。
而张家的支援也有限,并非全力支持他考进士的,所以这位的心里也有些怨气,如果张二老爷能考中进士,当了官……二房就能压大房一头!
大房就算是也有人考中进士当了官,可也比二房的晚,到时候,大房永远比二房矮一头,永远被压着……这种事情,他当然乐见其成。
张家被人灵前逼着分家,外头来的宾客比较多,每个人都有头有脸的,再一打听,就啥都知道了。
这不分家,也得分家,因为张家最高辈分的叔爷爷说了,当年他们家就是灵前分的,大哥占了七成,他跟两个庶出的占了三成,一家分了一成的家产,就被扫地出门了。
如今虽然两个都是嫡出,那就得按照嫡出的规矩来,家产十份,六成归老大,四成归老二,快点分家!
明显,这是逼迫分家来了。
加上张老太太又哭又闹,还要上吊!
“你们是不是想着人都走了,我们娘俩儿随便你们处置?想得美!”张老太太踩在绣凳上,手里头拿着的白布已经挂在了房梁上,而且不是在后宅,她是在前头的正厅上,这可是张家会见贵客的地方,要是在这里上了吊,张家得多晦气啊?
“老太太,你先下来啊……。”
“扶好凳子,别让老太太失了脚……。”
下头围了一大群的丫鬟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见不得外男什么的了,将张老太太围在中间,偏偏她站得高,谁都能看到这位十八年前风靡一时的马家大姑娘,不过自从她嫁入张家,就很少露面了。
丫鬟婆子们的外围,就是张家的太太,带着五个儿媳妇也在喊着,让老太太当心,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商量个屁!”张老太太一脸的泼妇表情,一手拉着白布,一手指着张太太就一顿骂,说她的陪房是个寡妇,还特么的带了个拖油瓶,为了儿子多喝两口参汤,竟然爬了老太爷的炕……张太太被她骂的又晕过去了。
而且张山长也说了:“正好,官府的人也在,当个见证人,挺合适。”
三个人都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加上张老太太那边闹腾的欢实,衙门的人也在,客人们看热闹,张老爷忽然明白了过来,惨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便灵前分家!”
不一会儿,张家人都聚齐了。
丁田终于见到了张家的二老爷……张永诚,这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长相跟张老爷一看就是哥俩儿,跟张老太爷最像,就是没有张老太爷那么胖,清秀的一个书生模样,只不过穿了全身的白孝服,神色哀伤,眼神却平静的很。
张家的家业很透明,他们家主要是靠着田地里的产出以及租赁铺子出去吃租金,还有就是自家经营的杂货行为主。
这一分家,大房当然占了大头,可二房虽然只有一个张老太太,一个二老爷,却也占了四
成。
分到了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四个租赁出去的铺子,还有一个正在营业中的杂货铺子,以及城外连成一片的四百亩地。
银子也分到了四千两,粮食分了五百斤大米,五百斤白面,一千斤的玉米、小米;其他杂粮也分了一千斤,马车两挂,耕牛十头。
房契,地契当场就过户了,因为有衙门的人在,干什么都方便。
中午的众人吃了一顿素斋,外头该哭的哭,该嚎的嚎,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却让丁田感觉那么冰冷,因为大家都不是真心哭泣。
死了一个长辈,就像是死了个外人一样,一切都是表面功夫。
丁田心里不是滋味儿的跟金不换小声嘀咕:“张家的家风,如此冷血?”
怡好让老郑叔听到了,老郑叔小声的跟他们俩道:“张家在叔老太爷那一代,就因为兄弟四个,在闹家产,结果老大心狠啊,在父亲灵前就分了家,那个时候闹腾的啊!你当张家这些年又是修桥铺路,又是最少的佃租,是为了什么?为了把名声弄好,别让人总说他们家要钱不要脸……。”
丁田跟金不换俩人兴奋的眼睛都冒光了:“他们家不是读书人家么?”
“就因为是读书人,才看重这些,还有非常多的名头,借口,遮羞布多着呢。”老郑叔道:“读书人就是能说会道,但是碰上不讲理的,他们就没办法了,你看张老太太,跟我们说话
时是一个人,跟他们的时候,就改了个人一样,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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