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平招认后,臣怕生事端,便安排府役和事先负责看着苗府的宿卫一起上门将人带回了京兆府,”孙朝说着,拱起手来,“未事先征得陛下同意便收押朝廷命官,还望陛下恕罪。”
“若是等朕同意了再动手,说不定已经生了事端,那时候才是朕的罪,”齐子元缓声道,“既然收押了,就正常审问吧,等他招认了,再和三法司一同按律商议处置的事。”
“臣明白,”孙朝应声后,又道,“臣今日上门,不止是为了舞弊案。”
“那个杀宋樟的人找到了?”齐子元讶异。
“臣已经确认了此人身份,”孙朝顿了顿,“只是此人身份特殊,所以臣专程前来禀奏陛下,想问陛下的指示。”
第七十四章
“身份特殊?”齐子元有一瞬的迟疑,看向了面前的孙朝,“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没什么特殊的,不必忌惮。”
“臣倒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是……”孙朝皱起眉头,“臣推测此人或许是杀死宋樟的凶手,却未必是害死宋大人的真正幕后指使,担心若是贸然行动,此案终结在此,而真正的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齐子元怔了怔,立时明白了孙朝话里的意思。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清楚,有这么大的野心和胆子,并且设下这么大的局只为了要宋清命的人身份不会简单。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和宋樟这样的小人物接触,更不会亲自动手去杀人。
所以除了孙朝查到的这个杀害宋樟的凶手招认,基本不太可能再找到什么凭证来给此人定罪。
更大的可能是如孙朝所顾忌的,凶手承担起所有罪责,了结此案,真正的幕后指使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后续的事儿待会再慢慢商议,”齐子元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先说说,这个杀害宋樟的身份特殊的人是谁?”
孙朝抬眼,迎上齐子元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大理寺少卿周济桓府上的管事周顺。”
“周济桓?”
齐子元睁圆了眼睛,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关于这个幕后指使,他心中只有个笼统的范围,只觉得对方应该官级不低、出身也不凡,却怎么也没想到周济桓身上。
倒不是在他心中周济桓是多端正的好人,毕竟第一次照面时,就被迫从这人手里“见识”到了杀人现场,更别提他后来对周太后的帮助和唆使,还有对自己婚事的越界都足以见其野心和狠绝。
但齐子元一直以为,宋清之所以被害是因为他一心推行新政打破被世家垄断的朝局,幕后指使选择直接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也借此给自己这个羽翼还未丰满的小皇帝一点威慑。
而周济桓虽然是周家的养子,早在十多年前就脱离了周家的羽翼,从外官做起,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升到了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和周家极少往来,更不见其和其他世家有所牵扯。
所以,如果他是那个幕后指使,他又为何要害死宋清?
见齐子元震惊到半天没说话,孙朝沉默了一瞬,才又开了口:“回陛下,当下只能证明是周顺杀了宋樟,至于周顺是不是还有幕后指使,这个幕后指使又是谁,臣没有任何凭证。”
“朕明白。”
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齐子元下意识扭过头,正好和身边的齐让对上视线,纷乱的心神自然而然地就安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转回目光看向孙朝,“先说说这个周顺是怎么回事吧。”
“是,”孙朝应了声,便顺着说了下去,“陛下也知道,前段时日臣为了查出宋管事口中那个联系宋樟的神秘人,派人将铺子周围整条街巷都走了一遍,确实有人见过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到铺子里去,却只以为是寻常顾客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晨,有个名叫钱三的人跑到京兆府来,说他不仅知道那人是谁,还亲眼见到了那人是如何杀害的宋樟。”
这个钱三就是平日里时常和宋樟厮混的泼皮之一,和宋樟一样也是个赌徒,却没有宋樟那样好的命,有一个愿意贴补自己的亲爹,平日里只能靠着坑蒙拐骗的勾当,好不容易弄到些钱便钻进赌场里,时常输到吃饭的钱都没有,就跑到宋樟的铺子里混些吃喝,时日久了,对他做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儿也略知一二。
那日也是他在赌场里赌了一整晚,把浑身上下的钱都输了干净,大清早的饥肠辘辘便打算去铺子弄些吃的,结果在巷口就远远地瞧见宋樟背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地出门,只以为他是又找了什么弄钱的法子,便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能不能趁机分一点。
然后他便一路跟着宋樟,把他和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照面,又被这人打到后脑丢进护城河的全过程都看进了眼里。
“那……”齐子元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思索着问道,“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周顺的?”
“沾了赌的人都是六亲不认的,眼见宋樟被丢进护城河里,这个钱三不仅没想着救,甚至想着那中年人看起来不一般,自己说不定可以借此事讹上一笔,就又跟着他,直到看见他进到周府,”孙朝回道,“钱三虽然不识字,大理寺少卿的府邸总还是知道的,担心要是直接上门去,说不定连自己这条小命都要搭进去,就收了这个心思,之后就把这件事儿抛在了脑后,直到那日瞧见府役去打听宋樟的事,又赶上最近没了混吃喝的地方,便偷偷来了京兆府,想看看能不能要一点赏银。”
说到这儿,孙朝嘲弄地笑了一声:“同是赌徒,这钱三的脑子就要比宋樟好的多。”
“倒是没想到,最后会因为他这样的人,来确认了这凶手的身份,”齐子元说完又有些迟疑,转过头去看齐让,“皇兄,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既然有了人证,自是该让凶手归案,”齐让垂下眼眸,“至于是否有幕后指使,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凭证,也只能先审了这个周顺再说。”
“也只能先如此了,不然我怕若是再耽搁下去,连这个周顺都要跟着逃脱了。”齐子元咬了咬唇,思绪微转,而后道,“先前舞弊案,周济桓说因与冯家有姻亲而避嫌,那现在他府里的管事涉及了命案,更该避嫌才是……这段时日就让他停下手头的事务,好生在府里休息一下吧。”
孙朝挑眉,有些诧异先前若没有实证轻易不处置人的齐子元居然直接停了周济桓的职务,甚至禁了他的足——虽然是以一种十分委婉的说法。
但事情到了当下这个地步,也确实是如此处置才更得当。
于是孙朝拱起手:“臣遵旨,臣这就……”
“等一下,”安静了半晌的齐让又开了口,他抬眼朝着齐子元看去,“还有一人要处置。”
齐子元思绪还沉浸在那个周顺身上,下意识回问:“谁?”
“杨诠,”齐让缓缓开口,“虽然冯谦舞弊确有其事,但就连冯谦自己都不知道给他递字条的人是谁,杨诠却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宋清给冯谦递了东西……诬告朝廷命官总是要负些责的。”
“杨诠,杨诠……”齐子元喃喃道,“朕倒是把他忘了。”
虽然现在看来,这杨诠不过是个将宋清牵扯进此案的引子,但偏偏是他这个引子,才导致后续的事发生,让想要宋清命的人能够得手。
“治他的罪倒是不急……从一开始我便怀疑过,一个落榜的举子到底为什么要来诬告宋清,”齐子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坚定了许多,“既然这样,便也好好审审这个杨诠吧,从他的嘴里应该能比那个周顺嘴里问出更多东西。”
孙朝点头:“是。”
话说完,他看了齐让一眼,见对方垂下眼帘,拿起石桌上放着的茶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再无其他事情,回过视线朝齐子元拱了手:“那臣便告退了。”
“嗯,”齐子元应了声,“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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