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眼见那张小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齐让立时递过了水盏,看着齐子元一口气喝下半盏后,又从陈敬捧着的小碟里拿了一颗蜜饯喂到他嘴里,“吃了就不苦了。”
“好,”齐子元乖乖点头,将蜜饯含在口中,感受到草药的酸涩味道慢慢淡去,神情也轻松了一点,虽然整个看起来还有点蔫,一双眼睛却仍是明亮的,笑眯眯地看着齐让,“谢谢皇兄。”
“药是太医开的,蜜饯是陈敬找来的,”齐让说着话,从陈敬手里接过沾湿的布巾,替齐子元擦了擦脸,“有什么可谢我的?”
“唔,我也不知道,可能光是看见皇兄坐在这里,就能让我觉得安心了。”说到这儿,齐子元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皇兄,周济桓死了。”
齐让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在齐子元脸上:“上午的事?”
“嗯,一大早孙朝让人传信过来,说是周济桓招认了,我便想着去看看,”齐子元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事先藏了毒药,当着我的面服毒自尽了。”
“他既害死了宋清,过往又有诸多的错处,这样的死法已是便宜他,”齐让将湿布巾递还给陈敬,看着他退出门外,又转回视线看向齐子元,语气和缓了许多,“吓到了?”
“也不算,就是有点……”齐子元微闭眼,“从得知他是害死宋清的凶手起,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给宋清报仇,但瞧着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又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既觉得这是他的报应,又难免会唏嘘。”
说着话,他睁开眼,眼底带了迷茫:“我是不是有些矫情,没事儿在这儿自添困扰。”
“没有,这样很好,”齐让看着他认真道,“没有因为仇恨失去本心,有矛盾有纠结,这样才是活着。”
齐子元安静地听完齐让的话,眉眼弯了弯,突然间就觉得因为周济桓的死而积压在自己心间的那丝困扰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在这个生存模式、观念、制度都跟过往迥然不同的时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支持和保护自己,已经足够了。
很多积压在心间的疑问突然也没必要再问出口了。
他有自己的固执和追求,齐让亦然,一如自己的来历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齐让自然也有他不能袒露的心迹。
纵使有所隐瞒,齐让依然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最信任的人。
除了浅浅的笑意,没有得到任何回话,齐让却也不在意,而是又伸手摸了摸齐子元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先前凉了些,便稍微放心了些许:“还难受的话就睡一会,睡醒起来就好了。”
“嗯,”齐子元应了声,“那皇兄呢?”
“反正闲来无事,”齐让收回了手,缓声道,“我在这儿守着你。”
齐子元开心起来,又开口:“那把冰鉴挪得近些,这天气怪热的,皇兄别再中暑了。”
“知道了,”明明自己难受成这副模样,却还忘不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齐让忍不住失笑,心口却又觉得格外柔软,伸手安抚一般拍了拍少年的手,“睡吧。”
“好,”明明答应了,齐子元却依然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让,“皇兄……”
“嗯?”迎上那眼巴巴的样子,齐让声音都轻了几分,“睡不着?”
“是有点,刚刚回来的路上睡了一会,”齐子元睁大了眼睛,带了期待,“不然皇兄给我讲个故事?”
“像你给许戎讲的那种故事?”齐让轻轻摇头,“那我可不会。”
“这样啊……”齐子元抿了抿唇,一脸失望的样子,“那算啦,我自己闭上眼睛躺一会,也许就能睡着了。”
“你啊,怎么病了还喜欢撒娇了,”明知道他是故意这副神情,齐让依然无可奈何,“我平日里哄许戎睡觉都是给他念些晦涩难读的书,你要不嫌枯燥,我念给你听?”
齐子元下意识朝着书架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齐让,莫名觉得这说不定真是一种哄睡的好办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不知怎么,齐让总觉得他这幅样子和许戎不想午睡的时候莫名的相似,轻轻笑了一声后才又道:“那闭好眼睛。”
“好!”齐子元应了声,这一次终于闭上了眼睛,“可以开始讲了。”
“我想想讲什么……”齐让说着话,下意识地朝齐子元看了去,目光落在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而后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最后凝在因为生病而有些干涩的唇上,莫名觉得自己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放在床边的水盏喝了一口,才终于开了口,“乾,元亨利贞,文言备也……”
齐让的声音极低,却平白的能让齐子元心安,再加上确实是晦涩难懂的内容,还真的让齐子元生起了困意,意识愈发涣散,而后慢慢睡了过去。
少年清浅的呼吸声打断了齐让,他垂下眼眸,看着齐子元睡得无知无觉的脸,良久,长长地舒了口气。
齐子元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星星点点的梦都没做一个,更没想到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依然是齐让的脸。
暖阁内光线昏暗,四下里静悄悄的,让齐子元一时间分不清时辰,他也并不急着分辨,圆睁着一双眼睛,用目光描绘着伏在自己枕边安睡的人的轮廓。
不知道齐让到底睡了多久,但时日久了,互相的了解让齐子元十分清楚,这人素来浅眠,哪怕是自己现在坐起身来,也能将他从睡梦中吵醒,但瞧着他这样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自己身边的睡姿,又总觉得有些心疼,犹豫间正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齐子元有一瞬的惊愣,更是难得地从那双总是清清冷冷看向自己却又十分温柔的眼底见到了些许的茫然。
却也只是一瞬,目光落到齐子元脸上的时候,齐让便回过神来,坐直身体,先伸手摸了摸齐子元的脸,而后点了点头:“好多了。”
“嗯,头不晕了,”齐子元说完,往外看了一眼,“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不是天要黑了,是要天亮了,”齐让跟着向外看去,“应该已经过了寅时了。”
“寅时?”齐子元瞪大了眼睛,“那皇兄你就这么在这儿坐了一夜?”
“没有一夜,先前在书案那儿看了会书,”看见齐子元的表情,齐让笑了一声,“说好了要守着你。”
“皇兄……”齐子元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道,“那现在时候还早,不然皇兄你上来再睡会。”
说着,他向旁边动了动,留出软榻边的位置。
齐让看着榻上的少年,眸光微闪,最后摇了摇头:“就不睡了,正好你也醒了,趁着这会还不算热,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齐子元不由讶异,“去哪?”
“待会你就知道了。”齐让说着站起身,唤了人进来伺候齐子元梳洗。
不知道是年轻底子好,还是前日太医的那副药见了成效,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齐子元觉得颇为神清气爽,直到听见齐让一边梳洗,一边嘱咐陈敬将煎好的药送过来,才又皱起眉头:“还要喝?”
“这方子能清热降火,天气炎热,路途又漫长,还是喝了好,”齐让道,“要是实在难喝,让维桢再过来替你开点好入口的药?”
“这么热的天,就别折腾江公子了,”齐子元抽了抽鼻子,思绪微转,“路途漫长,我们是要去……龙首山?”
“还想着出了皇城再告诉你,好留些惊喜,”齐让笑了一声,“听说这几日休朝,郑太傅也告了假,你既耐不了热,正好去龙首山避暑。”
“我是先前也动过这个心思,但前段时日案子未结,母后又病着,”齐子元轻声道,“就想着等母后生辰过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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