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说了一半,敞开的殿门就被叩响,内侍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陛下,京兆尹急奏。”
“孙朝?”齐子元抬眼,顺着向外看去,并没瞧见孙朝的身影,“他人呢?”
听出齐子元口吻急迫,那内侍连忙回道:“禀陛下,孙大人并不在,只遣人送了信过来。”
“既是有信怎么不早说!”陈敬说着上前接了信,又匆忙递到了齐子元手中。
齐子元接了信,匆忙扫了一眼,眉头微皱,沉默了一瞬后站起身来,拿起手边的外衫一面穿到身上,一面朝着陈敬道:“备车马,去京兆府。”
“陛下……”
陈敬愣了愣,但瞧着齐子元的脸色,没敢再多言,只应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前去准备。
太阳愈发耀眼,纵使乘了马车也难掩炎热,齐子元却仿佛无察觉一般,捏着那封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信一路沉默,直看得随行的陈敬忍不住担忧起来。
直到马车在京兆府门外停下,一直心事重重的人仿佛才回过神一般,将那信收到怀中,朝着陈敬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下了马车。
孙朝得了信,已经候在了府门口,瞧见齐子元后先施了礼,一边引着人向府内走去,一边道:“臣原本打算先传个信安陛下的心,待晚些时候料理完京兆府的事再进宫详细禀奏,倒是没想到陛下竟亲自来了。”
“反正朕也无事,正好过来看看,”齐子元说完,又问道,“他人在哪?”
“如陛下吩咐,这段时日并不曾苛待他,”孙朝道,“所以一直关在后宅的空屋里。”
齐子元皱了皱眉:“是先前宋清的那间?”
“隔壁,”孙朝回道,“宋大人那间,臣已让人封存。”
齐子元回过视线,扫见他前额的汗和下颌上泛青的胡茬,顿了顿,轻声道:“这段时日辛苦了。”
“为人臣子,替君分忧,是臣的本分,”孙朝说着话,脚步微微顿了顿,“况且,宋大人之死,多少源于臣的疏忽,彻查此案找到真凶,是臣哪怕豁上这条命也该做到的。”
原来这段时日里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齐子元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孙朝的肩膀:“查案固然重要,但朕也不想再豁上任何人的性命了。”
孙朝抬眼,迎上齐子元的目光,而后才点了点头:“是。”
说着话便走到了后宅,瞧见熟悉的院落,齐子元的脚步不自觉便停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向那间已经封存上的屋子,恍惚间好像还能想起那一日傍晚在里面和宋清说话时的样子。
那时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一时兴起想要见的一面居然会成为最后一面。
见齐子元一直看着那间屋子,孙朝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小声开口:“陛下?”
“嗯?”齐子元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看着脚下被晒得发烫的青石砖,“天气这么热,宋清的尸首……”
“臣先前专门派人将宋大人的尸首迁到了城北的冰窖,”孙朝道,“待这几日案子彻底了结,便可下葬了。”
“下葬……”齐子元偏过视线,看向了身后的陈敬,“从朕的私库出银两,让礼部帮着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好好办一场丧礼。”
陈敬应声:“奴婢明白。”
交代完宋清的身后事,齐子元最后朝着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才又转向了孙朝:“人在哪间?”
孙朝伸手,指向了右手边一间有宿卫守着门外的屋子:“陛下,那间。”
“嗯,”齐子元应了一声,径直朝着那间屋子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们等在外面就好,朕一个人进去,有许多话,朕也想亲自问问他。”
孙朝闻言点了点头,朝着门口的宿卫吩咐了一声,打开了门上的锁。
同是京兆府内用来暂歇的屋舍,内里的陈设相差并不多,一样的木床和桌案,只是少了那一架的书。
狭小也是一样的,齐子元只站在门口,就能将整个房间收入眼底,包括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
目光凝在那人脸上,齐子元轻轻挑眉,而后发出一声冷笑:“不愧是周大人,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能如此的淡定。”
“倒是没想到这种天气陛下也要专程过来,”周济桓半坐起身,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的齐子元,却并没有要下床行礼的意思,“反正都到了这时候,臣就算不施礼,陛下也不会见怪吧?”
“朕当然不见怪,毕竟从第一次照面时,周大人施的礼就不是心甘情愿的,”齐子元向前走了几步,在椅上坐了下来,“都到了这里,周大人还是随心所欲一点。”
“陛下还真是一点都不让臣意外,”周济桓缓缓道,“表面看起来天真,心里却从来都不糊涂。”
齐子元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扬了扬唇:“摊上周大人这样的臣子,朕又怎么敢糊涂?”
第七十九章
齐子元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周济桓却不甚在意,依然靠坐在床边,目光漫不经心地从齐子元脸上扫过,语气也是淡淡的:“原来陛下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
纵使在这种地方待了多日,他身上似乎还沾染着久在大理寺养成的冷漠和肃杀,虽然一张脸看起来苍白而又清瘦,看起来颇为憔悴,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一如往日般冰冷,只这么扫过来,就让齐子元不自觉地想起了和这人第一次照面时的慌张和无措。
但他到底不是那日只知道害怕的齐子元了。
“难得有机会,口舌之快自然要逞。”抬起眼眸毫不避讳地回视过去,齐子元徐徐开口,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笑,“不过朕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送周大人最后一程。”
“臣才刚在供状上签了字,就算是三法司一致同意要将臣问斩,也差不多要等到秋后,”周济桓挑起眉头,轻轻笑了一声,“陛下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是想杀我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齐子元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握紧成拳,而后又舒展开来,才又抬起头,“最起码在宋清无辜殒命前,朕从未想过要任何人的命。”
“宋清?”周济桓撇了撇嘴,歪着头语带困惑地看着齐子元,“说起来臣倒是一直都想不明白,陛下为何对那个寒门出身的家伙如此信任。”
“宋清一心为国为民,不信任他,难道要信任你吗,”齐子元双手环在胸前,反问道,“周大人?”
“自陛下继位以来,臣一直尽心竭力,从无二心,”周济桓声音不高,语气端正的却好像又回到了朝堂之上,“臣自觉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对陛下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齐子元抬眼看他,眉头皱起,声音微提,“原来在周大人眼里,为人臣子的本分,就是为了一己私利铲除异己、谋害同僚、草菅人命?”
“在臣眼里宋清这种人还不配称为异己,任他在朝里如何折腾也不会给臣造成任何威胁,”周济桓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他确实颇有才学,但可惜是和陛下一样天真的人,任由这样的人在陛下身边只会害了陛下,所以归根到底,臣费了这么大的周章也要除掉他,是为了陛下。”
“这么说来,当日当着朕的面诛杀秦远,身为大理寺少卿却要插手朕的婚事,还有诸如此类的各种明里暗里的动作,”齐子元几乎冷笑出声,盯着周济桓的眼睛质问道,“也都是为了朕?”
“陛下在乾州待了多年,外无兵权可用,内无朝臣拥护,想要坐稳皇位唯有步步为营。先了结谋害太上皇案安抚人心,再娶世家女以获世家支持,借而清除太上皇在朝中的余势,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周济桓迎着齐子元的目光,耸了耸肩,“但陛下偏偏要亲近太上皇,明知宋清被世家视为眼中钉,不惜得罪世家也要重用,臣只能亲自出手,替陛下了结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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