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把灰灰做的那些标记被冲刷走了,灰灰闻了很久,也不太确定他们该走哪里,田遥想了想,也不急在一时。找了个勉强能避雨的山洞,一人一狗躲进去有些挤,他们的身上都被雨打湿,田遥从爹爹去世之后就很讨厌下雨天,这会儿更是厌烦,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今晚就能够到家了,结果平白还要在山里耽搁一晚。
他带的吃的也都吃完了,出门的时候想着最多三天他就回去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田遥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灰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一溜烟地跑进了雨幕里,田遥叫都叫不住。
好在灰灰没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灰毛兔子,兔子已经只剩了一口气,灰灰把兔子扔给他,随后又窝在他的身边,田遥摸了摸灰灰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皮毛上:“傻儿子,这会儿没有火,我又不能吃生的。”
灰灰没理他,偏过头去。
田遥把兔子收好,静静地等着雨停和天亮,他身上的衣裳全都被打湿了,在雨夜里就更加觉得冷,田遥抱着灰灰,心里想着回去了一定会有一场病要生,还不知道要怎么跟郁年解释呢。
迷迷糊糊地田遥睡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雨停,他又迫不及待地往回走,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到了他熟悉的山地里,一人一狗都趴在小溪边喝水。
田遥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在发冷,但面颊滚烫,估摸着是发热了,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回家泡个热水澡才是正事,郁年说过,受寒之后能泡个热水澡,比吃药都要好得快。
喝饱水之后,田遥一鼓作气,很快就走到了他们家门口。
天色还很暗,他们家门口有一团黑影,灰灰已经跑了上去,围着那个黑影上蹿下跳,田遥走近了一步,就不敢继续往前了。
本来应该在镇上医馆里的郁年,这会儿出现在了家门口。
第 62 章(加更)
田遥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不敢往家门口走了, 因为他看到了郁年的脸色,很差,比上次他被疼痛折磨的时候还要难看。
但即使他的动作再慢, 这短短的一段路还是有走完的那一刻, 田遥努力地憋出一个笑:“郁年,你今天怎么会回来啊?周老给你放假了吗?”
郁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害怕, 昨天他们回到村子,陈旭就叫了很多村子里的人一起上山去找田遥,但村里的汉子很多都没有打过猎, 走到稍微离深山近一点的地方就不敢再往里。
一群人找到了夜里, 也没有见到田遥的身影, 大家不敢进深山,只能回来。
郁年看着他们朝自己摇头, 心就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当初腿被废的时候, 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恨自己的这双腿, 此刻这样无用,不能上山去找人, 甚至还要田遥堵上性命,就为了这双腿。
来帮忙的都离开了他们家, 郁年一直等在门口,在天黑之后又下起了雨来,郁年比谁都知道田遥有多不喜欢下雨天, 因为他在那个下雨天失去了他的亲人,而现在, 天也下起了雨,他在害怕,他是不是也要在这个下雨天失去他爱的人。
郁年坐在轮椅上,雨声像是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将他凌迟。
他在等着天亮,如果天亮了田遥还没回来,那他爬也要爬上山,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等日出东方之后,田遥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田遥怯生生地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到了郁年身上的衣裳一片濡湿,他拔高了声调:“你一直等在门口吗?你是不是淋雨了?”
郁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田遥软了脊背:“对不起郁年,让你担心了。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把周老说你能用的药带回来了。”他献宝一样把背篓放下来,掀开遮在上面的他的衣裳,露出了快装满了一背篓的草药。
郁年咬紧了牙关,声音拔高了很多:“田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田遥被吓了一跳,郁年跟他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高的语调跟他说话,田遥缩了缩肩膀:“我这不是……”
“你在大雨天失去了你的爹爹,从此之后下雨天就是你的梦魇,你也要让我在下雨天的时候失去你吗,然后也让我见雨色变吗?”郁年的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但田遥听出了他撕心裂肺的疼。
他赶紧摇头:“没有,不是,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呢?我应该要去哪里找你?”郁年的眼眶红了,田遥握着他的手,一片温热落在他的手背上,田遥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停地去擦郁年的泪,却被郁年拉住手,看到了他手心里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雨水的冲泡,这会儿已经有些泛白。
“郁年,我没事了。”田遥想收回手,却被郁年死死地拉住,“我就是不想看你疼的样子,哪怕是能减轻你一点的痛我也要去试试啊。”
郁年摇头:“如果治好腿的代价是要失去你,那我宁愿不去治这双腿了。”
看郁年有些松动的样子,田遥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郁年,我想洗洗澡,我还好饿。”
他满身泥泞,整个人像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不光他,灰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先油光水滑的皮毛已经打了结,上面也是沾着泥。
郁年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但看到田遥疲惫的面容,握着他有些不正常的热度的手,郁年才推着轮椅往回走。
他帮着田遥烧了热水,看着田遥自己把浴桶搬进房间里,随后脱光了衣裳钻进浴桶里,水比他平日沐浴的温度要热一些,他其实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这会儿也不觉得烫,只是趴在浴桶边,看着郁年帮他洗头发。
田遥的头发不算长,但是很多,上面还沾着些枯枝和树叶,郁年帮他全部清理干净,才一点点地打湿他的头发,随后用澡豆帮他清洗干净。
他被热气蒸腾地有些昏昏欲睡,郁年帮他洗好头发之后,让他他浴桶里多泡一会儿,自己去熬了药。
水渐渐凉了,为了不让郁年担心,田遥从水里出来,用帕子绞干了头发,随后穿好了亵衣,钻进了被子里,郁年也端着药进来,田遥不敢再惹他生气,喝药喝出了喝酒的气势,很快就干了下去,只是原先郁年都会在他喝完药的时候给他一个蜜饯,而今天家里明明还有蜂蜜,郁年却不给他兑水喝。
“郁年,苦。”田遥被子蒙着头,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我心里更苦。”郁年不理他,收了药碗就要出去。
田遥立刻抓住他的手:“你不要生气了,药真的很苦。”
郁年不理会他的撒娇,明明药里已经加了足够多的甘草,哪里会苦。
田遥不肯松开他,还用自己的力气把郁年连人带轮椅都拉了回来。
“不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郁年没了脾气,叹了口气。
“你先给我一点甜头吧,药真的很苦。”田遥拉着他的手,似乎是有一点郁年不妥协他就不松手的意思。
郁年没有办法,只能说:“我去给你端蜂蜜水。”
原来不是没有,只是他不给。
田遥却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喝蜂蜜水了。”
郁年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但他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把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又念着田遥现在是真的又累又饿又困,还是要让他先休息,等他睡醒了再一起算账好了,郁年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碰,如同蜻蜓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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