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抽出腰侧的刀刃。
雨水淅沥, 打湿身上沉重的戎装。
余泱的剑法奇好,选在这种狭隘的路径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追上的骑兵还好阻碍, 守粮草的五千精兵很快就会全部赶到。只能稍加拖延, 不能恋战。
瞅准的时机,余泱带着剩下的人马不得不走近道。
便是父亲一开始指出的那条近路山道。
很危险。
因为来时未下雨, 而现如今逼近深夜,雨水渐大。
那条路途径山坳的湖泊,又绕经一片陡峭的山崖。
余泱行马至湖泊前, 果然因为雨水,漫过了原来的小径,幸而水还不深,刚好没过马蹄。她记得路的弯曲形状,否则夜里一片漆黑,路又藏在水中,还真不容易辨别出来,“跟紧了,别踩错。”
马蹄溅起水花,淌过小路后再骑行半刻钟便到了山崖下。
远远看去,路还未被流土截断。
可策马走近时,她能感觉到地面已经湿透得全是泥泞。
快要塌了。
她扫视着看着那断崖,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
抬眼看着渐大的雨势,她狠狠抽了一马鞭,只能赌一把,“骑快一点,这里马上就会塌。”
短短一里路,却惊险得教人心都悬起来。
就在她领着那几百精兵完全通过断崖下小径时,身后轰然一声。
山体滑坡了。
整座断崖上的泥土纷纷滚落,将身后不远的路截断。
只要再慢一点点,他们就会全部掩埋在黄土之下。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眼中惊恐未散,忽然间又意识到,路被截死了,追兵也就过不来了,挖开这半里的烂泥开路至少得费一日的功夫。
太幸运了。
顿时又欣喜若狂。
得救了。
“走,回城。”
余泱一拽缰绳,扬起被雨水打湿的马鞭,继续朝前疾驰而去。
粮草比余泱更早回来。
余洛终于吃上了一碗实实在在的米饭,而不是粥和米汤。虽然没有肉,但是他已经开心得不行。
之前阿姐放在桌案上的鸡蛋汤还在,他就着那香碰碰的汤第一次把肚子填得饱饱的,“阿姐呢。”
父亲吃着白米饭,没有作声。
“她不来吃饭吗。好不容易有米饭了……”
余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州是山城,不种稻子的。哪里忽然多出来的粮食。
“爹爹?”
“食不言寝不语。”余镇钦将碗里的半块鸡蛋夹到了余洛的碗中,“吃吧。”
就算他反应再慢,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说:“姐姐去开城门了吗。这粮草哪里来的,爹爹,阿姐呢——”
站起身来,眼前的饭菜顿时索然无味。
眼睛忽然红了,“阿姐是不是回不来了,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余镇钦拿着筷子,默不作声的态度让余洛更加惊慌。
外头瓢泼夜雨,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星光。
就在他心悸得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连下腹都开始沉甸甸地疼起来的时候,一双湿漉漉的手推开了房门。
余镇钦始终僵直的背脊终于放软,“回来了。”
“嗯。”余泱脱去两肩上的铁片,搭放在屏风上。
余洛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忽然放开声恸哭起来,扑进了姐姐的怀中,“姐姐,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和阿爹一直在等你……”
凑近了才问道她满身的血腥气。
“阿姐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余洛看着一掌的鲜血,旁边的余镇钦脸色也变了,立刻放下碗筷过来查看,“泱儿,伤到哪儿了。”
余泱无所谓地笑笑,“哦,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一头鹿,顺便猎了扛回来,多废了点时间。”
余泱解下手臂上的铁甲,又将头盔取下。
“你们还有闲心去追鹿?没有追兵吗。”余镇钦问。
“嘿。”
余泱似乎心情非常好,也不管满身满手的血,又去外头将半条鹿腿取下来,直接丢在余洛的脚底下,吓得余洛连退好几步。
“说来也是运气好,我本来还以为要死在路上。”她仰头喝了两口水,难得如此开心,眼睛里亮晶晶,对父亲解释道,“结果我走了那条险要的小径,刚一过山崖下,整座崖就塌了半边,直接截断了追兵,我算过时辰,绕路追来至少得多费两个时辰。且这雨这么大,那湖泊积满了水,那五千精兵一时间还退不去,真是有意思极了!”
“我本来想直接回来,结果路上竟然遇到一头鹿。那哪儿能让它跑了。”
余泱难得露出这种孩子一般的笑意,看得余镇钦眼底都多了几分柔和。
“我追了它两里路,可算抓住。剩下的我拖去给城里的百姓一人分一点。还吩咐炖了一大锅汤给今夜守城的将士吃,解解乏。”
用力将地上的那半条腿踢了一脚,笑盈盈看着弟弟,“阿洛,不是十二天没吃肉了吗。喏,阿姐给你带肉回来了。”
但是余镇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一些。
“父亲可是在担心祖母和兄长。”
余泱咧开嘴,“他们没有被杀,且正好被安置在粮草附近,幸而今日伸手不见五指,我偷袭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和祖母已经跟着粮草押回来了,诶,你们没人发现粮草堆里有人吗?”
余泱百密一疏,竟忘了告诉拖粮草的将士,粮草堆里有祖母和哥哥。
赶紧又打开门知会外头人一声,顺便说她看了祖母脖子上的伤,伤得不算重,且不知为何竟然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教人去将鹿腿烤了,又问父亲,“你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想下手,最后却又不忍。”
余镇钦摇摇头,“色厉内荏罢了。不过,也幸而他们及时收手。”
“阿洛,当着你阿姐的面,跟我解释一下。你身上的玉佩哪儿来的。”
余镇钦切了一小块热腾腾的鹿肉,慢悠悠地问。
啊。玉佩。
余洛赶紧摸了摸身上,发现那块随身的玉佩的确是不见了。
“什么玉佩。”
余泱看到余洛一脸慌张,“很要紧吗。”
“要紧。”
余镇钦将玉佩掏了出来,悬在二人面前,“这么要紧的玉佩,你刚来云州城去客栈里洗个澡,就丢里头不要了?”
什么。
那个时候就不见了吗。
林寂还说了这枚玉佩得好好收着的,不然他会死。
啊,不对,他应该死不了。那肯定是他糊弄自己的话。
余洛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伸手去把余镇钦手里的玉佩拿回来。不知道该不该把林寂的事情说出来。
“你说出来,我不杀他。”余镇钦像是听到了他心里头的话,“说清楚一点,不要结巴。”
“他,他……”余洛忽然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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