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伍里,她把刀子一拔,插地上,眼睛一瞪,又说学不好就不给涨粮饷,该学的了都会学了。
对着老百姓,吕警官的态度就温和些,她笑道:“老乡这就说错了,我可不是要教你们学问,是要教你们多条活路哩。”
她让大家围着她坐,说:“乡亲们,都说人离乡贱,我知道,你们是没饭吃了,才只能跟我吕玄走,可你们到了滨州、琼州,光靠开垦荒田,就一定能吃饱?你们觉得能吗?”
这话说得实在,现场还真没人能拍着胸部说,对,我们到了那滨州、琼州就能靠一把子力气吃饱。
秋瑜在心里吐槽,骆驼祥子还觉得他是不够努力才买不了车呢,那是祥子不努力吗?
但凡靠力气能吃饱饭的,也不会成了要跟吕玄走的难民。
燕红琴倚在旁边听,他是西洛教教主酒后强了一胡姬生下的儿子,其将燕红琴的存在视为耻辱,所以燕红琴小时候也挨过饿受过冻,在他看来,饥饿自然不是人本身的问题,是他爹不负责任的问题,于是也跟着一群汉子摇头。
见大家都摇头,吕晓璇继续说:“所以啊,我想还有一段路,教大家数数、能认几个大字,到了那口音不同的地方,你们能比旁人多出这一两分的本事,异乡人要骗你们就更难,你们也更好找活干,是也不是?”
这话也有些道理,汉子们跟着点头。
吕晓璇看思想工作初步做好,大家不排斥学习了,就拿起木板:“来,我先教你们从一到十怎么数,怎么看,莫小看这十个数,你们以后要有谁发达了,能做生意了,总不能连个数都不认吧?”
这话说的,大家伙都笑起来。
于是吕晓璇定下章程,中午教一个时辰,晚上睡前再教半个时辰,卯足力气扫盲,顺带把这些人闲着琢磨歪心思的时间都占了。
脑力活动也是耗营养的,这些难民大多才吃几天饱饭,许多都是面黄肌瘦的,等她下课,大家都累得要睡了,当然没空想些娼、盗、偷的把戏。
那名为红姬的胡姬作为全队除吕晓璇、吕瑛、秋瑜之外最大的文化人,也是唯一明面上性别为女的人,是最适合教女人们识字算数的。
看完了吕晓璇的示范课,红姬没有再拒绝吕晓璇的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禹朝的现状就是——吕瑛才六岁,而且家里很有钱,家长都很强能护得住他,可他的童年伙伴是被爸爸打死的王大胖,妈妈开的救难民的船有女孩(12岁)被轮流奸了抛海里淹死,县令不管事,菜人铺子已成常态,走哪都有山匪路匪……就这,还是比送末、孟国要好得多,人口也开始缓慢恢复了。
这就是吕警官到处查案的原因,因为她觉得百姓已经苦到极点了,要是再受个冤假错案的折腾,那就真没法活了。
第8章 夜晚
燕红琴的上课方式是以吕晓璇的示范课为范本的。
燕教主这辈子要不是沾上了吕晓璇,这辈子都不会有教人念书的机遇,但他耐心明显没吕晓璇好。
女学生好,她们温顺,不惹事出头,但也不好,因为她们过于温顺,不惹事出头。
老师是这样的,课上会问问题“听懂了没有?”大家都点头。
可等燕红琴真点个人问“这是几”,那人答不上来。
女学生害羞,有不懂的也不敢问,不敢表现,只有一个叫银妞的小女孩敢主动回答问题,还被她娘一把扯回去。
银妞她娘是这么说的:“银妞,不许吵!”
这场面红姬看了,心头立马火起,他大声呵斥:“就让银妞答,有问题问出来了,就得来个人回答,这是常识,你自己蠢得不会答,还耽误女儿做什么?要她也蠢死?”
银妞的娘顿时不敢说话了。
燕红琴让银妞起来回答,又夸了她聪明,一看就是更有出息的样子。
但也就银妞表现得像样,其他女子都学得很慢,燕红琴骂的时候,还有人振振有词地反驳:“我们女人家学东西自然慢些,何况这记账、认字不都是男人学的吗?女人若要找活做,也是针线女红、织布洒扫,做些饭菜,照顾孩子。”
秋瑜扬声道:“错,算账恰好是女人更擅长些,你们想想自己买菜时,可是要和摊贩算多少钱?平时是不是还要管家理事,把家里家外打理好?这是你们自带的天赋。”
燕红琴也骂:“你自己学不会是你自己笨,别张嘴就是女人学得慢,我看其他女人都没你这么慢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又把找理由不学的压下去了,燕红琴看向秋瑜,秋瑜正对他竖大拇指。
两小孩还窃窃私语,说些以为他听不到的话。
秋瑜:“我觉得这个阿姨也不坏。”
吕瑛:“嗯,他能做到这一步,要么是没歹心,要么所图甚大。”
燕红琴:我图你们什么?图你管我叫姨,图你娘那堆借条?早知道教书是这样恼火的事,还不如去黑吃黑南方十七寨。
燕教主生性要强,答应教这群女子就一定要教好,万一她们学到的东西比隔壁的男人少,岂不是说他不如吕玄?
所以等见到银妞的娘老把二和三弄错,他继续发火:“赵氏,你是不是脑子里只有石头?这都能认错?”
赵氏低着头,紧紧抿嘴,眼睛发红,似是羞得想死,旁边一个名叫顺子的年轻姑娘看不过去,张嘴想说些什么。
秋瑜坐边上感叹:“上辈子杀猪。”
吕瑛:“这辈子教书。”
“咱俩越来越默契了。”秋瑜喜滋滋要和吕瑛击掌,吕瑛愣了下,用手指在他掌心点了点。
看来他们的默契还需再培养一下。
秋瑜点点自己的手掌,看吕瑛单薄的小模样,心想,亲眼看到吕瑛前,谁能想到史书上的杀神幼时会是这样说话温和、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小孩子?
吕瑛则停止观察人类,起身走过去,在赵氏面前举了三个手指:“这是几?”
赵氏犹豫着:“这、这是……”
吕瑛:“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眼睛发干,是不是?”
赵氏低头:“唉,从小就有的毛病,我、我白天看东西是好的,小主子,我白天学东西肯定比现在快。”
吕瑛冷淡道:“你现在不是学得慢,你是学不了。”
秋瑜跟过来,笑呵呵的:“赵婶儿,你这是雀蒙眼,用松针泡水喝,或者多吃鸡蛋黄、胡萝卜、鸡肝、羊肝、猪肝可以改善。”
他转头对燕红琴说:“红姨,赵婶儿不是故意学不会的,她只是到了晚上就看不见,长期吃不好的人身上就是这样,不仅眼睛不好,脑瓜也会变笨,只有通过吃好喝好把这些亏空补足,她才会变成耳聪目明、头脑灵活的样子。”
人体运作是要烧营养的,要蛋白质没有,要碳水没有,要维生素还是没有,这人还能活着就不错啦!
吕瑛踹了秋瑜一脚:“练轻功去!”
秋瑜:“喏,在下这就去练腿脚,好随时为您小人家服务。”
见他跳开,吕瑛叹息:“整日没个正形,我怎么就交不上正常朋友?”
不是王大胖那个傻子,就是秋瑜这样的呆子。
罢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王大胖会把桂花糕掰开分他一半,秋瑜会教他戏法逗他开心,至于他们身上的缺陷,闭一闭眼就当不存在。
吕瑛去和秋家车队的伙计商量了一下,芝麻点头,领着伙计去山上,拖了头野猪回来,剖了后,拿水冲一冲,第二天把猪下水、肉一起切碎了放粥里,和着野菜、粗盐一起煮到滚起来。
这么说吧,他们成功用自己糟糕的厨艺,将这锅粥变成了一锅灾难。
但吕瑛让所有灾民都过来领一碗做早饭。
秋瑜捂着鼻子抗议:“我活这么大,还没闻过这么臊的粥呢,这能吃吗?”
吕瑛:“你去城里买猪下水这么煮,照样是臊的,忍忍吧,你不蠢,不吃这粥也不碍什么。”
秋瑜:“我肯定不吃,我怕胆固醇超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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