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帝一边学习一边干活,心里对这个侄子却越发满意,这孩子不仅有能力,还非常有分寸,和他相处太舒服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年节时,各衙门都封了印,要好好过年了。
从秦湛瑛成为禹国太子后,边境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
已经在沿海、边境领教过吕晓璇能耐的北孟很清楚禹泽两国用继承人结盟的份量多重,从古至今就没见过这种结盟法!北孟一时根本不敢出兵,天气冷了也不敢南下打草谷。
他们不善治理地方,收税也收得不好,内斗又从未停止过,不抢掠南禹的话,这个冬季就只能抢自己地盘上的平民百姓了。
但不管如何,大京这边却喜气洋洋。
待到年夜当晚,各地宗室都派人来参加皇家宴席,秦湛瑛便穿上太子仪服,头戴宝冠,坐在仅次于皇帝的坐席上,迎接着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秦氏宗室人丁在历朝历代都算很不繁茂的了,但繁衍至今也有近两百人,那些亲王、郡王都要在年宴献礼的,这是对于一宗之主皇帝的敬意,表示他们还服这个头儿,这礼献了,皇帝未必记这人的好,不献的话,就一定能让人印象深刻了!
秦湛琪与秦月庭、秦月湖一起奔完丧,本是戴孝之身,不该到喜庆的场面上露脸,但又抑制不住对太子哥哥的想念,最后还是央求了父亲,一起带着礼物来了大京。
在宫门口,他看到了憔悴许多的秦湛麒。
浙王长子,秦湛麒,他与巴蜀郡王次子秦湛华、谦王三子秦湛真一起被召入京中,为了以后继承大统争了许多年,去年才知道自己只是个立起来掩人耳目的挡箭牌,如今已经成了宗室里的笑话。
秦湛琪对这个名字发音与自己相似的哥哥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对方这些年亏了,皇帝大伯没有亏待过对方,给的教育和资源都是宗室里头一份的,可他们就是没能耐,他太子哥哥在巴蜀道、贵乾道做的事情要是交给秦湛麒,怕是八年、十年都搞不明白。
能力这么差的人,真的做了太子了也稳不住。
梁王拉着小儿子往前走,没几步,秦湛琪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了秦湛麒怨毒地望着自己。
“不怕。”梁王小声说,“这儿是宫门口,他都不知道掩饰自己的神色,这样的货色在你大哥手里翻不起风浪的。”
秦湛琪一顿,心里惊讶,父王竟是知道大哥能力的么?
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从小就不聪明,爹娘提着耳朵教也没教成个人才,但开龙帝和丽贵妃都是人尖子,梁王被他们教了许久,便是不出色,也不是大傻子,起码他能看出自己的太子儿子不是个善茬,对他既没恶意也无明显好感,但也不会让人拿他们做筏子牵连自己。
他甚至知道自己这一进京也是众人眼中的一出好戏,所有人都想知道他走到自己贵为太子的儿子面前,会不会摆出生父的架子来。
梁王先让女儿们去后宫见皇后,自己带着秦湛琪一路跟随引路的内侍前行,到了皇帝、太子跟前。
有人报:“梁王携世子觐见。”
他干脆地单膝行礼。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安康,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安康。”
秦湛琪跟着父亲一起跪下行礼。
秦湛瑛终于从端坐着装菩萨像的状态里出来,他垂下眼眸,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在承安帝叫起后,又温声问候两句,这父子的见面便看起来很是客气与体面了,但要说父子温情,竟是一点也无!
秋瑜看了一眼,发现秦湛瑛心情浮动不大,就是有点嫌弃宴席上的大鱼大肉不好吃,挑挑拣拣也没吃几口,酒也不喝。
对了,他想起来了,吕阿姨今天会派使者过来,一旦他喝酒被看到了,那使者绝对会和女皇陛下汇报呢。
一场年宴,风仪过人的太子殿下神态自若,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点不像去巴蜀修水利前还杀了一批人的小阎罗。
秋瑜却在宴席结束前就找借口退了出来,去了宸庆宫,钻厨房里包饺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子顶着风雪过来,将挡雪的伞收起。
“下雪了,年宴提前结束。”秦湛瑛搬了个板凳坐他边上,“什么馅的饺子啊?”
“三鲜、玉米猪肉,胡萝卜羊肉,时间紧,包三种口味的凑合吧。”
秋瑜将一枚铜板塞饺子里:“我在里面包了钱,你吃的时候小心些,别吞下去了。”
秦湛瑛说:“我吃饭一向细嚼慢咽的,谁和你似的,一口能塞五个饺子。”
秋瑜:“你不去和大伯一起守岁么?”
秦湛瑛:“他和大伯母一起,我掺和两口子的相处做什么?而且守岁要和家人一起守呀。”
小太子双手托腮,笑嘻嘻仰头望着秋瑜:“你不就是我家里的人么?”
这话听起来其实是有点暧昧的,不同姓也没血缘的人要成为一家人,一般都是通过婚姻,可秦湛瑛的目光太过澄净,反而让这话听起来温馨的意味浓些。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孩子身上的亲情不光牵在他的母亲、外祖父外祖母和太公公身上,也分了一些给秋瑜。
秋瑜心里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秦湛瑛从怀里摸出一个崭新的、绣了柔鱼的香囊,蹲在他身边将香囊系在腰带上,纤细的手指、清晰的指节偶尔抵上秋瑜的腰,让腰腹有些敏感的少年心中生出不自在来。
然后秦湛瑛对他伸手,理直气壮道:“你比我大,给我红包。”
秋瑜:……你妈隔着山海派人给你送了一半石见银山的原始股份还不够你开心是吧?
给你做亲戚就要给你钱,我怎么没碰过这么好的事?
最后还是把提前准备好的8888两银票的红包送出去了,被小太子回赠了一个白玉扳指,说是拉弓时能用,扳指上有一树盛开的月桂,做工精巧得很,想来价格不便宜。
秦湛瑛说:“这可不是红包的回礼,是你饺子包的好,我才赏你的。”
秋瑜:哦,吃这顿饺子之前你还能提前备好符合我尺码的扳指?真了不起,给你鼓鼓掌哦。
面上他还是配合着说:“那我这顿饺子可真够金贵的。”
“反正比你那888半个时辰的精油推拿贵。”秦湛瑛吐出一枚铜板,觉得自己运气好,笑出两梨涡,可爱死了。
秋瑜:“你那时候还没睡着,听到了啊?”
秦湛瑛:“嗯呐。”
年宴过后没多久,二月二又来了,秦湛瑛终于满了十五岁,承安帝很想为秦湛瑛办一场豪华宴席,却被秦湛瑛以“我还在孝中”给劝了下来,因此只在宫里办了一场家宴,与帝后一起吃了顿晚饭,便当做是庆祝了。
承安帝与洛皇后也是第一次给小辈办生日,不是大宴席,便不能交给手下的宫人负责细节,洛皇后干脆提前三天就琢磨菜单,还找秋瑜确认了好几遍秦湛瑛有没有忌口,对食物的喜好,最后还亲自烤了个蛋糕,点了蜡烛送桌上。
秦湛瑛见状惊讶了一下,随即低头一笑,他生得好,在烛火中这么一笑,长辈的心都能给笑化了。
他温声说:“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母。”遂不客气地许愿吹蜡烛,又亲自切蛋糕送到承安帝与洛皇后面前。
说来有趣,帝后这下是真有种自己在养孩子的实感了。
两个人到中年才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秦湛瑛也不在生日时谈公务,只说起他身边有个女医,叫章芍的,从他小时起就伺候他,平时在秋瑜府上住着,希望能给她在御医院安排职位。
“恰好也能给大伯母看看,她的妇科学得不错,在慰民堂坐诊,看过的病例有五千以上,十个里有一半能治愈,剩余的也能有好转,在琼崖岛,一个大夫看过多少病人,治愈案例的数量,都是对这个大夫医术评定的重要参考,章芍在其中也算佼佼者了。”
承安帝大手一挥:“我当是什么,女医而已,你自己就能封官给她么。”
洛皇后开玩笑道:“陛下,湛瑛特意来和我们说这件事,那您可不能给个小官打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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