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笑了笑,淡淡道:“因为称帝之后,才可以追封我做‘太子太傅’啊。”
不多时,两列宫人自殿门而入,手里捧着摆盘精致的酒菜。
祝青臣微微抬起头,高兴地看着宫人们把各色精致的餐点摆到他面前。
樱桃肉、松鼠鳜鱼、梅子酱烧鹅,闻起来酸酸甜甜的。
他扭头看看其他大臣,待他们都拿起筷子,才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樱桃肉,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连眼睛都弯起来了。
好吃!
很符合祝青臣的口味!
祝青臣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转头拿起公筷,帮年老眼花的老学官把鳜鱼的大刺挑走。
他笑着道:“您慢吃,有事情就喊我。”
老学官点点头:“诶,谢谢小祝。”
祝青臣放下公筷,抬起头,不想正对上高位上皇帝的目光。
隔了十二层冕旒,看不清这位皇帝的脸,祝青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慌里慌张地低下头去。
玉阶上,传来只有皇帝听得见的电子音:“请宿主注意控制情绪,不要做出违背角色性格的事情。”
皇帝垂了垂眼睛,收回目光,朝身边的太监摆了摆手。
太监会意,举起双手,击掌两下。
乐师们抱着乐器,舞女自殿外轻盈跃入。
舞女的水袖从祝青臣面前掠过的时候,祝青臣想,老学官果然没说错,这个皇帝是很喜欢歌舞。
他微微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正靠在软枕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按在膝上,随着乐声,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目光落在起舞的舞女上。
祝青臣只看了一眼,担心被发现,连忙转回脑袋。
这位陛下只是沉溺歌舞而已,并没有盯着他看、敲打他的意思。
祝青臣转过脑袋的时候,皇帝也顺势转回目光。
他的目光,透过憧憧宫灯,透过舞女飞扬的衣袖,落在个别人吃得鼓鼓的腮帮子上。
“宿主,请注意保持昏君人设……”
“闭嘴,我这不是在看跳舞吗?”
第8章 殿试被毁(8)
满殿暖香,觥筹交错。
祝青臣和老学官们的口味一模一样,都爱吃酸甜酸甜的菜。
除了老学官们带他起来敬了几次酒,其他时候,他们这一桌都在——
吃吃吃,使劲吃。
祝青臣最喜欢和老人家坐一桌了。
老人家细嚼慢咽,还会给他夹菜,把他喜欢吃的菜挪到他面前,做什么都带着他,不会失了礼数,也没有人敢来劝酒。
不一会儿,案上几道菜就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
祝青臣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朝老学官们笑了笑,他太能吃了。
其中一个老学官瞧了一眼皇帝,趁着他不注意,端起整个盘子,把剩下几块樱桃肉全都划拉进祝青臣的碗里:“小祝,快吃,多沾点酱更好吃。”
“好。”祝青臣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把碗里的菜全都吃了。
另一个老学官还想招呼旁边的宫人,让他们再上一盘,祝青臣连忙制止:“我吃饱了,吃饱了。”
老学官怀疑地看着他:“真吃饱了吗?你第一回来,别拘谨,吃饱才是最要紧的,再帮你要一盘?”
“真吃饱了……”
祝青臣掩着嘴,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嗝,老学官这才相信他。
吃饱喝足,他们这一桌就开始闲聊。
老学官在桌案底下挥了挥衣袖:“吃饱了怪热的。”
祝青臣除了脸有点红,其他没有什么:“是吗?我觉着还好,这样可暖和了。”
老学官拍了拍他的手背,果然不太热:“你年轻,怎么还这么畏寒?”
祝青臣从小身体不好,否则也不会二十岁就死了。
他没有回答,扭头看看四周,小声问:“陛下不是说一起赏雪吗?门窗都关着,怎么赏雪?”
“大抵是陛下也怕冷吧。”老学官压低声音,“陛下喜好宴饮,大概这回也只是找个由头开宴。”
“噢。”祝青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跟老学官们说了一声:“我去更衣。”
“去吧,就在后殿。”
“诶。”祝青臣抱着自己繁重的官服衣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绕过桌案,悄悄从后面溜走。
宫人引着他去了后殿,祝青臣简单处理一下,洗了把手,就准备回去了。
外面好冷,祝青臣打了个寒战,拢着手,快步走在走廊上。
快跑!宫殿里面暖和!
忽然,他身后传来敬王的声音:“夫子?”
祝青臣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回过头,调整好表情:“敬王殿下。”
敬王上前:“夫子,这几日听闻夫子收了几个徒弟,眼下正值寒冬,夫子教导学生,平日里也应当保重身体。”
“嗯。”祝青臣点点头,“我知道,多谢王爷关心。”
“我听闻,夫子这回不止教导世家子弟,也教导了一些贫苦学子。”
“是。”
“世家子弟孤高,叫他们与寒门子弟一同接受夫子指教,不知他们是否有所不满?”
“没有,学生都很听话。”
“那就好,夫子高义,我却对文治武功一窍不通,平日里只晓得外出游猎,只是这几日下雪,恐怕也去不了了。”
他二人站在廊下风口处,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吹着,敬王又东拉西扯,弯弯绕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太冻了。
祝青臣拢着手,吸了吸鼻子,后悔方才没有把自己的小手炉给带出来。
忽然,敬王道:“若是夫子不嫌弃我,我也想去夫子府上,与他们一同清谈做文。我不参加科考,但是跟在夫子身边,修身养性,也是好的。”
祝青臣微微抬眼,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费心费力挑选出来的好苗子,敬王说过来就过来。
什么修身养性,怕不是来拉拢人才的?
若是他还用那些下作手段拉拢人,什么借酒强迫,什么红烛帐暖,白天议事,帮他造反,晚上还要帮他暖床,充实后宫。
祝青臣竟不知,天底下有这样好的事情?
想得美。
看来他前几日在裴氏酒坊对敬王说过的话,全都是白费了。
他要拉拢人才,就堂堂正正的,要么花钱,要么交心,哪有这样捡现成的?那群学生单纯得很,祝青臣绝不可能引狼入室!
祝青臣平复心情,正色道:“乡野粗鄙之人,恐怕冲撞了殿下。”
敬王仍旧不依不饶:“夫子若是担心我带一些纨绔子弟,扰了夫子清净,夫子大可以放心。我一人前往,绝不给夫子添麻烦。”
祝青臣淡淡道:“殿下多虑了。那群学生粗鄙浅薄,平素聚在我府中,也只是躲避家长敦促,吃喝玩笑,于学业并无进益。”
“我一心向好,夫子何必如此推脱?”
“将近春试,我已勒令他们不许再来我府上玩乐,殿下来了也无用。”
敬王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风口寒冷,殿下早些回去,以免风寒。”
祝青臣说完这话,便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敬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掩在衣袖下面的拳头攥紧了。
这祝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谦卑成这样了,他连退一步都不肯?
不过是去他府上小坐,他就这样如临大敌,到最后更是直接掀了桌子,干脆谁都别来?
难不成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祝夫子与他交集不多,他行事又隐蔽,怎么会被他发现?
敬王只能将一切归结为“祝夫子此人脾气古怪”,跟在他身后回了正殿。
祝青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顿时感觉暖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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