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16)
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这块地的禾苗长的虽高,却大半都被冻坏了,反而是长的矮小的禾苗都越冬了,还有一些被压倒的禾苗也越了冬,还有一些粪肥兑水少的田,虽然出苗,却大多烂了根,很快便枯萎了。”
她细细地讲述着那几块麦田的收获,提到有一块麦田如今长势最好,其它的还要看收获。
严江非常满意,他是蜀地出生,小时就没种过麦子,但没关系,有科学对比的种田法,这不就已经摸索出冬小麦的种植要点了么。
肥水比例应是多少、越冬需要压苗、还有每亩浇多少水,掌握这些要点,在秦时就已经算是超级精耕细作了。
“你做的极好,”严江非常欣赏这个细心的妹子,“若你忙的过来,也可以帮我管理这片地。”
“必不负大人所托!”陈梦欣喜地跪地行礼,秦朝重农,奖励耕与战,如今她能习得这些技巧,又有大人赏识,努努力,未必不能让家人得爵,若能去做个农事官,便是家族复兴有望,与此相比,辛苦一点又算得什么。
“你手上人手若是不够,可以用我的手令前去挑人,”严江将自己的手令交给她,微笑道,“遇到难事,可随时寻我。”
“是。”陈梦看着宛如天人的大人,忍不住红了脸。
严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新建的草房,又打开画好的规划草图,炭笔在图上打着转,他这些天勘探了十几个河谷,其中有三个都是非常好的开垦点,但牛不够,开不了那么多田。
他不得不承认,农耕民族在伺候畜生牧养牛羊的技能上,还是欠缺游牧民族很多。
要是能买牛羊就好了,月氏、林胡、匈奴、西羑这些部族,都是牛羊马成群,但草原上交易,无非的茶马盐铁酒,马盐铁酒是想都不要想,都是管制品,茶嘛,现在他也就见到几颗野茶,味苦干涩,根本没被人类驯化,而且不如何种植。
想着想着,天便黑了下来,陛下从皮兜里出来,看仆人愁眉不展,便伸翅膀戳他。
“陛下啊~”严江抱着爱宠,转个圈,埋胸深吸了一口,再举高高,瞬间感觉心情好多了。
陛下看着他,鸟脸冷漠。
“没有牛啊,”他坐在案前给爱宠大吐苦水,“人力拉犁特别惨了,好多人肩膀都磨破了,他们都不敢穿衣服,怕把衣服磨坏……”
陛下还是很冷漠,牛耕推广都是秦国这些年努力的事情,在百年前牛都是用来祭祀的,哪怕如今六国,也多是人耕,又是给牛是又给犁给刀,已经把这些罪民宠的无法无天了,这还敢叫惨?
那咸阳的平民都没他们富足好吧?
“我们路过月氏时好多牛马,要是能换一千头过来就好了,可惜现在种茶来不及,种胡萝卜也许能试试,但也来不及,唉,我为什么不会烧玻璃,要能烧点换就好了……我真傻,真的,当年明明跟着拍记录片了,都没把手艺记完……”严江还在那边哀怨。
陛下皱眉,歪头安慰仆人,却突然想到什么,动作越来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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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
秦王加冠在即,各种仪式准备,大船调拨,入雍都的人员安排,忙得大臣们人仰马翻。
黎明刚至,秦王一如往常地早起,接受朝会。
会毕时,秦王却突然道:“寡人亲政,观礼朝奉诸国,可有西羌?”
阶下的相国吕不韦一愣,随即起身恭敬道:“西羌并非大秦属国,并无朝奉观礼之资。”
西羌是西边小国的统称,秦人虽然是靠灭这些小国起家,但本身却是看不上这些贫瘠之地,一心向往中原富庶,奈何赵国不识抬举,就堵着秦国东进之路死磕,那就只能不好意思地灭掉它了。
秦王淡淡道:“即如此,传孤制,陇西李崇西出狄道,令西羌各献牛马,前来雍都朝贺。”
“诺。”吕不韦并未反对,只当是秦王大了,想笼络陇西李氏,联络关系,向西羌要牛马估计只是个幌子。
至于那些小国的意见,呵,那是什么东西。
如若不满,便来试试强秦之名是否属实好了。
20、负剑
二月初时,严江见陇西的兵马有些调动,不少换了新装备的军队西出狄道,那架势堪称趾高气扬。
出兵时严江没有去询问,毕竟军队调动是国之大事,他身份毕竟是西归而来,一个不好套个刺探军情就很麻烦。
二月的土地已经开始解冻,屯留的罪民们齐心协力之下,已经建立了三个聚集点,开垦出三千多顷土地,这些土地属于秦国,罪民们则需要为国家佣耕,而等到有军人为国功时,这些土地就会作为奖励,赏赐给立功的将士。
在秦国,参军是非常荣耀的事情,不但在军中可以吃到粮食,而且可以分到自己的土地,但若是土地维持不好,比如某一年没有按规定耕种,产出的粮食不够,秦国便会将土地收回,重新分发给其它人。
严江对动兵感到烦恼的事情就是这半个月,碓里的高炉没有给他再多打一件农具,按李郡守的说法,便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现在正打仗呢,你要给我来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好在秦国在重农耕这件事上做的真心优秀,虽然没给农具,但其它的粮食种子真心不缺,该给便给,出的几乎都是从军粮中挑出的优秀种子,为春耕的准备作足了,还专门选了十几位农事官前来相助。
面对这些精于种植的农事官,严江大喜过望,在月中的一天抽出空来,将大部分种子留下那么十几颗,其它都交给他们种植。
然后被农事官们怒喷了——这些种子他们别说见过了,听都没听过!
强令他种植的严江也很无奈啊,他从丝绸路上一路带来了甘蔗、棉花、胡豆、蒜、葱、香菜、黄瓜、豌豆、空心菜、茄子、菠菜、扁豆、莴笋、胡萝卜、花菜、洋葱、葡萄、西瓜、草莓、芝麻、石榴。
天可怜见,他能把这些找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以前他只懂得吃,而要把种子和果实联系起来真不是人能干的事情。
他回到家拿笔记本翻看了一下,里边记录着少量的种子播种时间,大量的东西在西方还属于野菜,根本没有多少人工种植,都是在野外挖取食用。
他反正一路上遇到过的蔬菜种子能带的都带回来了,但最多的还是甘蔗棉花和苜蓿,尤其是甘蔗和棉花,这玩意在印度半岛的南方野生生长,棉花是作为观赏植物的。
但南亚半岛这时可还没有开发啊,还是九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热带雨林呢,就算他自信穿越过更危险的亚马逊丛林,但也是和摄制组团队一起过的啊,不但有GPS定位还随时有直升机待命救援,更有各种专业设备,而当时的他只有一只晚上能用的猫头鹰和白天能用的老虎。
为此他仗着听过一点后世佛法故事,就硬着头皮用那半罐水的佛法去和阿育王聊了来世轮回众生皆苦,说了菩提非树明镜非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被帝须高僧赞扬佛法精通,这才能找到人手帮忙收集,而且他走之前答应阿育王带高僧和佛骨去东方传教,但转头他就过河拆桥,拿到种子就跑了不说,还拐走了人家一头小战象。
可怜的阿象和花花总是起冲突,只能送给北方守军了。
这些种子要种坏了,估计想再回去拿种子就只能吃乌兹刀,对了身上的乌兹刀也是阿育王赐的,还有他的亲笔铭文,要是过个两千年,怕不是能上国家宝藏哦。
想想就挺可怕的,什么阿育王之刀,阿尔沙克之弓,狄奥多图斯之令……
“要不要再去找秦王要一个王负剑呢?”严江有点心动地问猫头鹰陛下。
陛下看着他,神情少有地迷茫了一下。
严江轻笑出声,抱着陛下又吸了两口,这时候荆轲还没刺秦呢,想太多。
……
严江的淡定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听到牛马之声,抱着陛下出门一看,便见大军归来,他们竟然不到半月便回了陇西,那架势堪称非常的意气风发了,随队而来的还有大批牛马,皆是健壮威武的牲口。
严江对牲口十二分心动,数了一数,牛马都有千头,要是能分给陇西垦荒,那简直是一夜暴富啊!
于是他立刻去找了李崇郡守,连陛下都来不及放回房,在肩膀上跟着一起去了。
然后被痛骂一顿。
“此乃贡品,将于雍都在典祭祀宗庙,这些东西你都敢想,简直是胆大妄为!”自从严江站了嫪毐,李崇对他就百般不顺眼,冷漠道,“速速去炼你的人丹,别无中生事!”
“郡守心清眼明,岂会不知江所行之事为何,此地又无外人,您动怒给谁看呢。”严江半点不恼,微笑道,“这些牛马能丰地肥田,屠杀太过可惜,您倒是说说,哪些是管事的,江自去想法。”
“谁与你是自己人!”李崇嗤笑一声,倒没有再生气,只是温和道,“我亦知你所行之事皆是为那些边民,并非为己。然此物是秦王亲政时立威之用,你亦助他等立稳,便不要多生枝节了。”
李崇这些天倒是看出端倪,但却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后生倒底图个什么,说钱财吧,炼铁造纸这等神术都直接奉送,分闻不索;说权势吧,爵位封赏未下,却丝毫不急;说美色吧,这小半年来不见与一位女子有染,陪/睡的仅有一只禽鸟。
“所以,只有秦王能动用这批牛马……”严江立刻抓住重点。
“你、你住口!”李崇秒懂他的意思,瞬间勃然大怒,“还大王你都想设计,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尊卑高下了!”
“这,我为大秦贡献如此之多,换他几匹牛马都不可了么?”严江不以为然,只是低头行礼,“小子先行告退,你无须担心,小子有分寸的。”
“你有个鬼的分寸!”李崇指他的手都要颤抖了,但最终只是重重叹息一声,“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别去雍都了,不如我问问大王,些许牛马,不如直接送你得了。”
严江微笑道谢,同时眼明手快地抓住突然想要扑过去的陛下,小声告诉他不得无礼,然后愉悦地离开了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