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181)
那时严江遇到了被陷害失去双目,性命垂危的具那罗王子,本来还不想拿自己的压箱药来救,谁知道陛下看上了人家的乌兹钢,这位霸道的猫头赢抢了就不愿还了,飞在空中就是不落下来。
严江那时宠幸爱鸟无度,于是将最后一只过期的抗生素给王子用上,治好王子也让陛下得到了将来的“王负剑”材料来源。
双方都很满意。
但严江后来对具那罗好感与日俱曾——这是一位温和善良到极致的美丽青年,在被后妈陷害失去双目后,心灵反而越加纯净,看破世情,无心王位,只想将如兄长一般,将佛法传递到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两人相处地越加如沐春风,当然,也激发了陛下巨量的不满。
陛下险些因此和严江分手。
王子也从严江处知道东方还一处圣地,文明璀璨,不输于孔雀王朝。
于是具那罗就打算与严江同时东去,传播真法。
严江哪能应允这种事情,头天晚上还跟阿育王允诺传道会带他儿子带上佛祖舍利什么的头头是道,转头就骗财骗象,果断把阿育王父子咕咕了。
毕竟,骗王,他是专业的。
但严江是真没想到,还有再见到具那罗的可能。
这位姿容无双的王子在被剜去双目后受到重创,身体十分的体弱多病,属于吹个风受寒就可能与佛祖同归的存在,这样的身子,居然能从蜀身毒道活着来到中原,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了。
要知道,就算是严江当年全盛时期,也没把握自己从缅甸的热带雨林和云贵的十万大山里突围出来。
具那罗居然做到了。
虽然时间久了些,但也真说明了这位太子不凡,他不继承孔雀王朝,阿育王真心亏大了。
这次故友见面,严江与具那罗都默契地不提前者对后者坑蒙拐骗的事情,只是讲起了严江离开孔雀王朝后的事情,因为和大夏冲突,具那罗无法顺着严江的路途去北方传教,便想起了当年严江提出的“蜀身毒道”一路。
在严江走后的第三年,阿育王去世,具那罗将王位让给自己的长子山钵罗底,在监国四年后,带着十二位佛法精湛的僧人开始顺着东南方传教。
因为当地土著的最初的敌视与阻碍,他们的行进速度极其缓慢,而怒江、澜沧江这些奔涌难渡的大河,又将滇地的沟通提高了无数难度,所以直到去年,他们才自夜郎国入蜀,开始在蜀地传教,并且学习东方语言。
这是打通了南方的丝绸之路啊!
严江捏着具那罗的爪子,一边瞎编着这些年对他的思念,甚至拿出了后者当年送他手串,一边哄骗出他说的见闻,在脑海里勾勒出沿途的路径。
具那罗自然尽心而言,他亦知东方富庶,非常想见佛法广传东土,两者久别重逢,激动之下,全然当做秦王不存在。
但秦王毕竟是秦王,震惊了数息之后,心念电转,立刻定下神来,当年阿江视佛法如毒药,闻之便逃,此刻如此,必是敷衍哄骗,而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这么明显,是又想要搞什么事?
想通此点,终于,秦王阴鸷的眉目一展,大手一伸,将严子双手拉开,却并不斥责,只气定神闲对一边的失明佛子道:“既然吾妻对你如此信任,朕可允你修庙传法……”
他话还未说话,“吾妻”就已经死命地掐着他的掌心,神色凌厉。
秦王自信一笑,果然有诈,他就说当年一听传道阿江就跑了,这点必然能用。
具那罗却并为因此露出喜色,反而眉心微微一蹙,低声困惑道:“妻?”
秦王轻笑一声:“使者久行疲惫,还是早些歇息,改日再叙。”
他伸手一挥,自有侍者带他远离。
而才见佛子走远,严江神色一厉,立刻将大秦之主压到梁柱上,神色凶狠又残暴。
秦王却弯起唇角,目眸闪亮,好整以暇地倾首,吻上他的唇瓣。
他家阿江,还是那么担心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中,有点少,见谅。
192、争执
具那罗是天生的佛子, 他早就听说当年王后命人假传王命时,无人敢择他双目,最后若不是具那罗自己剜双眼,那王后的打算能不能成功,都很难说。
就算最后落到那样的惨境,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他的侍者也好、妻子也好, 甚至路上遇到的严江都会忍不住尽心尽力地救助他,而他的父亲更是对他日思夜想, 担忧难眠。
这种天然的人格魅力根本不需要传什么法, 稍微有接触, 且自制力不够的人,都会拜倒在他的锡杖之下, 成为他传道**种子,散播开来。
严江当年都不止一次在他的真心相待下动过留下来帮他的念头,要不是陛下总在他们相处时每每做妖,他就算能回来,至少也会耽搁上两三年。
所以严江很早就打定主意, 具那罗这个传教大能绝对不能留在中原,要么送他去见佛祖, 要么他送去见匈奴。
佛教虽然有非常大的好处, 但现在传进来,还是早了些。
至少,在六国人心稳定下来之前, 不行。
因此,秦皇的回答完全错误,不看时间地点的亲吻虽然让阿江意乱情迷了那么一下下,但随即反应过来的他勃然大怒,不但和陛下来了一场激烈的肉搏大战,还把亲爱的大王追着绕柱十圈,气得阿江差点放老虎。
花花虎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一会绕柱子一会绕自己,低头舔着爪子,懒得再给他们眼神。
主人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了,只要吼一声,自己就能起身把那个两脚兽拍倒。
不过让它惊喜的是,晚上他又得到在水里撵坏鸟的机会,就很高兴了。
……
收拾了陛下之后,严江又去见了具那罗,与他品茶论道,彻夜长谈。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一只枭鸟会不满地在窗边唤他回家,禁止他夜不归寝。
“这鸟儿怒叫,却是许久未闻,”具那罗说着一口柔软的雅言,神色怀念,摸索着端起清茶,轻抿了一口,赞道,“这滋味微甜又甚苦,饮后又有回甘,如是人生,甚好。”
严江微笑点头:“人生岂止甘苦两味,佛说三世法,不也有入世之意么?”
“阿江果然慧根深重,”在孔雀王朝时,具那罗就是最喜欢与严江讨论佛法,“当你年你说菩提非树……”
在具那罗看来,严江既然这般有慧根,那应是愿意传播佛法的,当年的不辞而别,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做为朋友,还是不问为好。
至于与秦皇的关系——具那罗开始自然惊了一惊,可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想明白,阿江非是会勉强自己之人,原意留下对方身边,想必是真爱了。
如此,祝福便是。
严江对具那罗想传教,当然是非常赞同的,但他又在言语中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具那罗何等聪慧,立时问起了严江有何烦忧。
严江于是便说起了北方忧患,提起自己为草原牧民所恼,那里人杀伐成性,侵略无度,又逐水草而居,统治艰难……
他自然地将草原的情况一一说明,也说那里荒凉艰苦,无数普通的、被压榨的牧民都在等着拯救。
具那罗认真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他神态安详,清圣高华,只是平静地坐着,便让人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那庄严的宝相身后,仿佛带着一圈佛光。
对这样的朋友耍心机,严江其实很有压力。
他相信具那罗听得懂他的意思,也会明晓他的戒备,但也相信具那罗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佛渡众生,阿江之意,吾亦知晓,”具那罗微微一笑,刹那之间,便见仿佛繁华盛景无数,“只是临行之前,阿江可愿再送我佛偈一首,以为送行。”
他亦然知晓,佛家盛景,阿江也不能阻,只能缓,这便已是最大的保证,让他甚是欢喜。
严江心中感动:“这是自然。”
他立刻拿起自己的小刀,拿起随身玉佩,在玉上飞快地刻了四句佛偈,虔诚地递给佛子。
还同时用小刀的寒光警告陛下,你敢乱来我就烤了你。
陛下就很生气,眼睛都瞪大了。
“愿以此功德,庄严净佛土,”具那罗仔细地摸索着玉佩之上的佛语,渐渐加深了微笑,“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严江的微笑有点勉强,好在具那罗看不到——这是后世佛教流传最广的佛偈,但是一共是四句,他只记得两句了,这还是有一段时间沉迷洪荒文时,那两位西方教主经常挂在嘴边,这才记下来的。
但对面佛子不愧是佛子,他的苍白的面色渐渐浮现出的激动的红晕,甚至轻笑着将这段佛偈继续下去。
“若得见闻者。悉发菩提心。”想通最后的关窍,他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以此一报身。同往极乐国。”
说完此语,他笑声清朗,伏身向严江一拜,拾起锡杖,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佛偈给他的意义与回报,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来此的艰幸与精力。
去到北地,是他应予严子的回报。
也是吾佛的慈悲。
……
严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用翅膀支着头,一脸困惑不解,怒从心起,一把搂过陛下,将鸟儿狠狠地从头撸到尾,这才愉悦地笑起。
成了,只要有具那罗相助,使佛教广为流传,北方的杀伤力至少打两成折扣。
他一点不担心佛教在那里传播不了,要知道,如今的草原各部都还是祖先崇拜,后世的长生天等都未诞生,这些朴素的信仰根不可能是佛教的对手。
而思想高地你不占领,总会有人占领,这是无法抵挡的事情。
宗教有他的优势,禁只能禁一时,而中原文化优秀的包容力,可以让佛教在将来并发出更强大的光芒。
具那罗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东土,而是带着十二位优秀的僧人,他们带着宏愿与雄心,一路上多有波折,到达的只有七个。
秦皇当然也不会无礼地就让他们直接离开,而在咸阳学宫招开了一声盛大的讲道,让诸子百家皆来与佛子论道。
佛子居于场中,对各方苛问应对自如,便是有问题答不出来,亦不焦不躁,从容认输,那风度气质,让无数人心折。
严江甚至心生感慨:“江山易得,圣者难求,若得有兴得正法,当筑金宫以藏才是。”
这话被旁人儒家孙叔通听到,回头就散播得咸阳皆知——在当年构陷严江与扶苏勾结的人被秦皇挂城墙后,鸡贼的学士们换了一种方法给秦皇打小报告。
然而这次,他们激怒的不是秦皇,是严子。
“不许起金宫这么俗气的名字!”严江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着茶具都跳了一跳,这事要是成了,他的审美肯定会被后世讨论几千年!
爬在桌案下的花花一惊,猛然跳起,不见敌人后,撒娇地拱着的吓到他的主人。
“花花别闹。”严江揉着大老虎,一边对秦皇怒道,“你听见没有!”
秦皇淡然掏出一封奏书,上边都是愿意以金宫为宫名的大臣签名,韩非李斯蔚缭蒙毅俱在,向严江证明着民意不可违。
严江更生气了:“没有你的授意,把李斯与韩非关在一间房里他们就会自己打起来,怎么可能连名上书,这些连名都是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