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5)
下一秒,铎的一声,说话的盗贼便被一只羽箭穿喉,送他到头。
在盗贼拿起削尖的棍棒冲上来之前,严江反手射出第二只箭,一名盗贼胸口血花一溅应声而倒:“右边两个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觉得我可以选三个!”李信激动地嗷嗷叫,拔剑就冲了上去。
严江略无语,抬手又是一箭,将最近一人射中胸口,长弓一收,反手就一刀收割了面前又一个人头,侧身一避,把身后的一名盗匪割喉,他的战斗极为狠厉,没有一点迟疑,看得另外名盗匪惊恐无比,转身便逃——这是他们最强的技能,让他们无数次从军队手中逃生。
但严江只是挑眉,心中嗤笑一声,拉开距离的话,这不是给弓兵送人头么。
他再拉一弓,又是一箭射出,立时又倒一人,再开一箭,惨叫喋出,已是清场完毕,这才转头看李信那边。
只见李信已经成功砍翻一名盗匪,正追逐着剩下一个往林中飞奔去,那速度快过兔子,眼看就要失去目标,他还在大喊贼子站住别跑。
严江无语摇摇头,搭弓。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掠过,那盗贼惨叫一声,倒在一丛灌木上。
李信惊呆了。
只见一只有着白毛黑斑的夜枭无声地立在那盗匪的后颈之上,尖锐的利爪深入血肉,此刻正滋滋地冒着血,那眼睛在黑夜里越发黑的恐怖,却是没看李信,而是直直地盯着严江,那眸里是深深的愤怒,仿佛遭到了背叛,让李信都有些恐惧,本能地就让开身体,等严兄自己去抗。
“小陛你醒了,”严江脸上欢喜的表情倒不是伪装,“我正担心你没吃的呢,想着收了人头就快些回去呢,你找来地也太快了。”
猫头鹰怒气勃发,飞上去就落在他肩膀上,它爪子血淋淋地,弄了他一身,脖子三百六十度扭了数次,仿佛在寻找什么出轨证据,怒气越发地深了,但严江却只是柔声安慰:“小陛放心吧,自从有了你,我就没找过别的动物,连阿黄都是你一定要选定当坐骑我才买的。”
说来也奇怪,平时陛下都把汗血马视为坐骑,但当他在秦朝把阿黄卖掉,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可怜小黄还以为自己会如以前在小国那样耍个仙人跳,把它带走呢。
自己一个野生动物保护者,为了陛下把其它的毛绒都抛弃了。
陛下左看右看,确实没看到什么其它动物,这才冷漠地抬起脖子,严江立刻给它按摩翅膀,表示您今天飞那么远找我,真是辛苦了。
李信在一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严兄,你家这只大枭可否割爱给我啊,我愿以一千金相换。”
天啊,这只鸟能顷刻取人性命,在战场上将会是何等威武擅战,甚至可以夜间出战取敌性命,简直千金难求,不容错过。
“你亦然见识了我家的爆脾气,非我不舍,实在是给你了,怕是你我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严江也很无奈,用秦语大吐苦水,“这世间野兽万千,我就没见过我家这么小心眼的鸟,当年我养过的老虎、兔狲、黑豹没一个不被他丢掉,后来打不过老虎花花,宁可绝食都不许我养,你要得了它,怕是老婆都娶不了。”
陛下静静享受着酸痛翅膀上的按压,面无表情,仿佛真的听不懂一样。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要不让它和我睡一晚——”李公子就不想放弃,“就一晚好不好,江兄,我给金……”
陛下略略回头看他一眼,把他记得更深刻了些。
“你快去收人头吧,天都要亮啊,你家里怕是要翻天了。”严江也很无奈,他家陛下特别挑剔,从不与这些血腥之物呆在一起,只能麻烦这位小弟收拾一下人头了。
李小公子只能把人头背好——秦人以斩首为荣,战场上抢人头的事情不计其数,他自然不会嫌弃恐惧,同时又有些小兴奋:“严兄,回去后我们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其它山林找找如何?”
“你若不怕,自然可以。只是若郡守知道我带你出来,怕是要问责于我……”严江应付道,心里却想着你搞这么一出,回家你老子怕不是要打得你两天下不来床呢。
“没事,你就说是我前日见了盗匪想为民除害,你担心我才跟来的。”李信自然地将责任揽上肩膀。
严江点头,将陛下放在肩膀上,走近路回城时,天已经将亮。
李信看到城门的老将时,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就一夜未归,身为郡守的爷爷居然在城门口等他?至于么?
“孽障!”老郡守提着枪指他,“王使前来召你入咸阳,让你入禁卫之中,这是何等恩赐,你竟然敢彻夜不归,让王使久候一夜?来人,给我打!”
不接王旨是大罪,昨晚他急得几乎把郡城翻了过来,不收拾这小子,简直对不起他。
“什么……”李信还来不及讲自己昨晚的丰功伟绩,就已经被两个健壮的军士按在地上,生生挨了十棍。
立在仆人肩上的陛下微微点头,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不枉它飞了半晚上找人。
6、罪民
把陛下放回客舍安顿好,严江没有继续凑郡守家的热闹,而是去看了那土高炉。
经过几日赶工,高炉已经修好,它分为两层,上下各一个风口送风,严江将风箱加了木齿轮连接踏锥,做了个脚动送风装置,告诉来往的村人只要踩锥,也可将食物放在旁边的热炉里烘烤,不收费用。
这种结构非常粗糙,没有处理过的齿轮连咬齿都不均匀,一踩起来人费劲装置磨损也厉害,但严江本就只是弄个短期活,应付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很多舍不得柴禾的村人很是愿意,他们没有面粉,但把麦子放进去烤成爆花也是一道好食,或者将陶罐放入其中煮饭也是很好,而且可以很多罐子一起烤煮,踩踏却只需要那么一两个人,远比在家开火划算,于是很多人便在这里蹭火,省些柴火。
在用碳火开炉,加入铁矿粉末之后,需要的就是等待了,而且一但开火,炉火便不能停歇,否则炉里的融铁便会冷却硬化,再融时便容易毁炉了。
严江从清晨看到下午,好不容易才让这些人熟悉了送风速度和维持温度,本想继续看着,却有士卒来报,说李信公子有急事要见他。
想到早上那十棍的严实,这位怕是躺在床上下不来,他仔细吩咐了其中最机灵的一名士卒,告知看好炉子有重赏后,便去见了李信。
……
“江兄你来了,江兄快坐下,天啊,我居然也被纳入禁卫了,江兄,你捏我一下!”躺在榻上的李信兴奋地想要爬起来,但牵动伤口,又呲牙咧嘴躺回去,眼里的星星都要掉出来了,“同是将门之后,那蒙恬蒙毅那两兄弟不过长我几岁,如今一个已是将军,另外一个都是郎中令了。可就算他二人,也是自请入朝,但如今陛下竟然亲自召我入殿,这是何等另眼相看!我将来定然能为国之大将!”
进了李家宅院,这位一点都没有躺尸该有的样子,倒是白让他担心一场。
于是严江只能点头应付,心说这倒没错,只是你猜到开头没猜到结局。
“只是,那个、那个江兄弟,我家里的地吧……”李信突然有点吞吞吐吐,甚是不好意思,“怕是不能给你种什么了。”
“发生何事?”这怎么行,严江心说我已经开始给苜蓿种子催芽了,你来这么一手不是整我么。
“我也是刚刚听爷爷说的,”李信低声道,“屯留城的叛民要被押到狄道开荒,以后至少一两年,狄道的粮食恐怕都会紧张,可能没有空地给你种那些古怪之物——咳,当然,我是很喜欢你那些东西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和我去咸阳,那里有得是地予你种。”
“屯留叛民?有很多吗?”严江皱眉,至于去咸阳就算了,秦王不个好惹的。
“听说有一万户,”李信左右看了看,才谈起国家大事:“先前陛下的弟弟——也就是长安君成a与将军壁在屯留城起兵叛乱,才几个月就被大王平定了,将军壁和数万将士都被斩首,按秦法,数万将士们的家人都会被贬为隶臣妾,屯留的城民没有出来反对叛军,都被连座,与叛军同罪,他们的财物被收入国库,活着的人都要被流放到我们陇西开荒。”
他想了想,又把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屯留在大秦最东,陇西在最西之处,相隔千里,而今就快入冬了,一路上体弱的都要死在路上,就算如此,最后过来也有三四万人,开荒费时费力,别看只是六十顷地,也能活上数百人呢。”
这也太可怕了!
严江算了一下,如今秦国东部在山西,西部在甘肃,中间隔着陕西省,哪怕直线也隔了至少五六百公里,更不用说黄土高原现在还是山青水秀,哪可能有直线给人走啊。
“他们走过来,怕是要半年吧。”严江不确定地道。
“最多三个月,”李信摇头,他见多了流放过来的刑徒,知道其中的关系,“他们已经是罪民,再失期便要罪加一等,一旦沦为隶臣妾,那真是子孙都不得翻身了。”
这就很暴/政了。
严江心想着这些平民分明就是天降横祸,长安君是什么人,是秦始皇的亲弟弟,屯留是他的封地,他想在哪里起兵叛乱,岂是这些平民说了能算的?如今他们田产、房屋都无,还要拖家带口被流放边境,无屋无米,这要怎么过的下去?
“那这么多人,你们应付得过来么?”严江有些担心地问,种不种这不是问题,大不了换个地方,但眼看快入冬了,那多人一下涌入陇西要怎么办?
“怎么应付不过来,流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狄道关能变成陇西郡,人不都是那么来得么,”李信不以为然,他在这长大,见得多了,“他们过来后,会先把家里最不需要的人卖作隶臣妾,然后很多人一起搭个窝棚躲过冬天,冻死些人后就自己开荒,按秦律,开出的土地会有一两片分给他们,就算是在这里安家了。”
严江微微点头,心里有些计较。